深夜。
    安靜的臥室內，掛鍾的滴答聲清晰可聞，四角的壁燈朦朦朧朧的亮著，如同一位母親的手，輕柔而又溫暖的安撫著即將入睡的孩子。
    微弱朦朧的光源籠罩下，臥室裏的一切，本來都應該勉強看出輪廓，隻是此時，在大床的另一側，那扇巨大的落地更衣鏡旁，卻反常得詭異。
    鏡子裏，其他的事物都模糊不清，但常亦赤＆裸的身影，卻被清晰的映照了出來。
    白皙的身體，如同水裏養著的珍珠，在昏暗的環境中，竟然泛起了微光，光滑、潤澤、冰冷，這個時候的常亦，本身就是一處光源。
    臉部的線條及輪廓，較之平日裏更趨於精致完美，還未完全褪去少年青澀的身體，高挑中透露出些微單薄……
    常亦就這麼靜靜的站在鏡子前，一動不動的看著自己。
    微挑的鳳眼裏，暗紅的眼珠子隻要微微一動，就能夠溢出豔麗醉人的色澤，一雙美麗的，甚至是攝人心魄的眼睛，但隻要湊近細看就會赫然發現，那葡萄酒般醇厚醉人的眼睛，擁有的卻是暗色的豎瞳，讓人迷醉，卻也令人恐懼。
    與眼睛同色的暗紅卷發，長長卷卷的鋪展在珍珠白的無瑕軀＆體之上，純潔的白、誘惑的紅……
    半響，常亦與鏡中倒影對視的目光才緩慢的下移，下頷、胸＆膛、腰＆際，逐漸的，複雜的神色在那雙瑰麗的紅眸中不斷的變換。
    “知道人身蛇尾的怪物麼？”
    純澈的嗓音裏，帶著奇異的抑揚頓挫，常亦微微歪著腦袋，自言自語的詢問著鏡中的倒影。
    鏡中的倒影沒有回答，而是揚起了一條與肌＆膚同色的半透明的尾巴，華麗誘惑的畫麵，陡然籠罩上了恐怖的色彩。
    “不，我比那樣的怪物還要可怕！”
    常亦側了側身，將那半透明的尾巴捏在手裏，絕美的人類形態，隻維持到腰際，在那之下，有著的是暗紅色卷發無法遮擋的，如同蛇尾一般的存在。
    與蛇尾稍微有異，那之上沒有鱗片，或者說是觸手更加貼切，分成了許多柔軟、光滑的半透明觸手，遠遠望去，就像是搖曳生姿的流蘇長裙，不過，它們比之人類的雙手還要來的敏捷、靈活，充滿了力量，輕易就能夠勒死一個成年男子。
    當極致的美麗與極致的恐懼、危險融合在一起時，便越發的顯得妖異起來。
    常亦望著鏡中的自己，絕美的臉龐早已經學會了波瀾不驚，此時也隻有那暗紅色的眼眸，在不斷變幻著其他人無法理解的光暈。
    “若是沒有這樣的力量，我可能早就死了吧，可是，變成了這樣的怪物活下來，卻又使我活在無盡的孤獨與恐懼裏……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哥哥如果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一定會……一定會……”
    一定會怎樣？
    哥哥知道了真相，會怎樣對待自己？
    越是相處，哥哥給予的從未體會過的溫暖與嗬護，使得常亦在沉溺的同時，也越發的害怕，那令自己忍不住生出了依賴的感情，若是失去……
    “嗬～”
    片刻後，常亦微眯著暗紅色的眼睛，彎起了唇角釋然的笑了。
    抬起手，瑩潤的指尖慢慢撫上了鏡中自己的眉眼，那是與哥哥最為相似的地方。
    “這二十年來，我擁有的東西很少，想要擁有的東西也少，不過，凡是我想要的，就算……”
    ‘哢嚓～’
    寢室外間，門把手傳來了輕微的扭動聲響。
    剩下的如同宣誓般的自言自語，常亦沒來得及出口，敏銳的察覺到外間的響動後，常亦被驚了一跳。
    今天之所以這麼肆無忌憚，那是因為這間臥室的主人，他的哥哥秦悅然，傍晚時將他送回了家，陪著常亦用過晚餐，交代他要好好照顧自己之後，秦悅然就又匆匆忙忙的工作去了，似乎是為了去凶案現場再次取證化驗什麼的，晚上應該會在警局度過了。
    秦悅然一走，這間臥室自然就成為了常亦的天下，秦家的其他人沒有秦悅然的允許，都默契的不會隨意進入這裏。
    隻是現在嘛……
    ……
    以為常亦已經睡下，秦悅然盡量放低了響動走進臥室，結果，出乎意料的目睹了一個白花花的身影晃了晃，‘噗通’一聲摔倒在地毯上，緊接著，四目相對……
    隻見本應該已經入睡的弟弟，現在卻渾身赤＆裸的跌坐在更衣鏡前，臥室的水晶頂燈已經被秦悅然打開，這下好了，在明亮的光線以及更衣鏡的幫助下，前＆胸後背、長腿翹＆臀，能露的、不能露的統統一覽無遺。
    “小亦你……你……”
    眼前這種情況，秦悅然真不知道是應該生氣於弟弟的這個造型好呢，還是首先選擇回避一下。
    “我……那個……”
    麵對幾乎任何時候，都衣著優雅、整齊，直接參加宴會都沒有問題的秦悅然，此時光溜溜的常亦，頓感氣勢全無，窘迫的想要將身體全部蜷縮起來。
    唯一值得常亦慶幸的，恐怕就是還好他的反應夠快，哥哥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可是，他的反應再快，也來不及在這麼短的時間裏裹上衣服呀……
    常亦的眼珠子滴溜溜的打轉，大腦快速的思考著擺脫窘境的對策，幾乎是下意識的，常亦將手捂向了他受傷的左腳踝。
    “小亦，怎麼了，你的腳……”
    注意力轉移的非常成功，一看到常亦捂腳的動作，擔心他腳踝傷上加傷的秦悅然，哪裏還有心思追問常亦，為什麼這麼晚了，他還赤＆身裸＆體的站在鏡子邊之類的，就連剛才心頭升起的那一絲尷尬，也迅速的消失無蹤，連忙走了過來。
    “摔著沒？是不是腳踝又疼了……”
    在常亦身旁蹲下，秦悅然習慣性的想要揉揉常亦的腦袋安撫他，隻是，當目光觸及常亦的腳踝時，秦悅然的動作瞬間停頓了下來。
    常亦自然察覺到了秦悅然的變化，目光隨即也落在了自己的腳踝上，立即就為自己轉移注意力的方式悔的腸子都青了。
    原本用來固定腳踝的夾板和繃帶已經不見了蹤影，當然，這個時候它們並不是最重要的，真正令常亦擔憂的，是他的腳踝，勻稱、白皙，形狀、膚色都很好，但關鍵就在於，它看起來太好了，根本沒有一點兒脫位留下的青紫、腫脹。
    要知道，有些人腳踝脫位，傷處周圍好幾個月青紫腫脹都是正常的。
    就算標榜自己的身體好，恢複能力強，如今這種情況，似乎也好得太快了些吧，望著秦悅然看向自己腳踝的深邃眼眸，吃不透他在想些什麼的常亦，忍不住心虛起來，微微縮了縮腳。
    “哥哥……我隻是想去洗澡……所以就……”
    電光火石之間，常亦硬著頭皮決定，還是先試試含糊其辭、認錯、裝可憐等等方式，來掩飾性的轉移下注意力比較好。
    “哥哥，我的腳傷本來就很輕，加上身體好，哥哥又無微不至的照顧著，現在都恢複得七七八八了，我被夾板、繃帶綁得煩了，想洗澡，所以就……”
    越說越小聲，最後的尾音都帶上了輕微的顫抖，常亦如同做錯事的孩子，耷拉下腦袋，努力掩飾著自己的忐忑與緊張。
    ……
    “洗澡？”
    沉默了片刻，秦悅然自然的接過了常亦的話，開口教訓道。
    “你還是小孩子嗎，連輕重緩急都分不清楚？”
    語氣和眼神，都令常亦暗自鬆了口氣。
    ‘吧嗒～’
    被抱起來，避過受傷的腳踝，不客氣的扔到床上的常亦，一邊往被子裏縮，一邊偷瞟板著俊臉的秦悅然。
    疼愛弟弟的秦悅然，還真拿他這副小心翼翼的模樣沒有辦法，語氣不禁緩和了不少，循循善誘道。
    “腳踝脫位可不是鬧著玩的，就算你傷的輕，恢複的也不錯，還是應該讓醫生檢查之後再下結論的。”
    “嗯！”
    常亦萬分知錯就改的點點頭，隨即，大大方方的將左腳伸到了坐在床邊的秦悅然麵前，白白的腳丫惡作劇似的不停晃動著，當然，這實際上隻是常亦在掩飾心虛而已。
    “秦醫生請檢查。”
    “你……”
    秦悅然有些哭笑不得，抬手握住那還在他麵前上下亂晃的腳，他的語氣剛緩和了一點兒，他的弟弟就知道打蛇隨棍上了。
    “好多了對麼……”
    還有些心虛。
    “嗯。”
    秦悅然表情自然的點頭。
    “那我可以不用上夾板了對麼～”
    “嗯。”
    沒有察覺到秦悅然對自己的腳傷表現出什麼不妥，常亦暫時放下了心。
    “秦醫生萬歲～”
    環住秦悅然的脖頸輕輕磨蹭著，常亦也顧不得光溜溜的身體了，還是先哄好哥哥比較重要。
    “嗬嗬～”
    見秦悅然的俊臉上終於多雲轉晴的揚起了笑，常亦決定再次轉移話題。
    視線飄忽的移動到臥室的掛鍾上，此時鍾盤已經顯示著淩晨一點半了，常亦半開玩笑的開口道。
    “嗯，讓我來猜一下，哥本來說今晚不回家的，可是現在，這麼晚了卻還是趕了回來，該不會，哥擔心腳傷未愈的我沒人照顧吧……我的……”
    才說到一半，麵對秦悅然溫和又認真的注視，玩笑的話，哽在了常亦喉嚨裏。
    常亦懊惱的暗自咬咬牙，今晚上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轉移的話題都這麼的失敗呢！
    剛才說的，是事實吧，因為不放心他，所以，哥哥忙了一天，即使是深夜都趕了回來，體會到這種被放進心裏嗬護的感覺，常亦忽然覺得，他無法拿這樣的感情來開玩笑。
    “哥哥，你一定是世上最好的哥哥……”
    腦袋埋在秦悅然的脖頸，常亦的嗓音顯得悶悶的。
    “嗬～”
    秦悅然不禁溢出輕笑，也不知道是被常亦的感歎逗樂了，亦或是因為那噴灑在脖子上熱熱癢癢的氣息。
    “好了，別戴高帽了，剛才不是說要洗澡嗎，現在去吧。”
    揉揉常亦的腦袋，秦悅然很有家長氣魄的恩準。
    “哥同意我洗澡了？”
    常亦一副乖寶寶的詢問著。
    “嗯，不然怎麼辦呢，夾板、繃帶都被你私自拆了。”
    一邊說，秦悅然一邊拿睡袍裹住常亦光溜溜的身體，半扶半摟著他往浴室裏走。
    ‘看這架勢，哥哥不會是要幫自己洗澡吧……’
    一想到這個，常亦再次窘迫了起來。
    “哥哥……那個……那個……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腿雖然不需要夾板了，但近期內也不能承受身體的重量，浴室裏滑，我可不想一會兒單腳跳的小亦再摔傷什麼地方。”
    秦悅然的理由很充分。
    “我……我一個人可以的……哥你累了一天……現在都很晚了……你還是先休息吧……”
    浴室門口，常亦做著最後的掙紮，作繭自縛啊，剛才的借口為什麼要提到想洗澡呢？！
    “嗯，小亦不說，我都忽略了，小亦明天該回學校上課了，竟然這會兒還沒睡，這樣不會照顧自己，還是哥哥看著比較好。”
    秦悅然自動忽視掉常亦的窘迫，撒謊的孩子，受點兒小小的懲罰，也算罪有應得不是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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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章快寫完的時候，感覺有些不妥就重新修改了，米有想到，一修改就快到半夜兩點了，鬱悶啦～偶又成了熬夜黨～抹淚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