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亂入天一角,誤結相思愁 第三十一章 初時看花霧深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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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整件事情的發展卻仿佛進入了低穀。
我被安排住在王宮中的偏殿,一連三天,莫說去給昭武王看病,我連引我進宮的延哲王子都未見過,隻有木偶似的喀莎每日守在我身邊,幾乎寸步不離。
“喀莎,我何時能見到王上?”
“奴婢不知,但世子會為姑娘安排的。”
“喀莎,香桃他們現在到底怎樣?屈南俟會不會對他們不利?”
“奴婢不知,但世子會為姑娘安排的。”
不管問喀莎什麼,她總是答得滴水不露,守口如瓶。我見從她嘴裏挖不出什麼東西,便也不再問她,隻是又提筆給衛灼然寫了一封信,隱蔽言及我被囚禁一事,請喀莎替我將信傳出去,她滿口答應,然而卻讓我在屋外發現了紙張焚燒後的灰燼。
於是我放棄了行動,一個人待在屋裏絞盡腦汁地理起頭緒來。
那日我言及屈南王府的謀反,屈南俟惱羞成怒,竟催動我的蝕心蠱,看來謀反一事幾可確定,當日行刺延哲的蕾伊斯十有八九也是屈南王府之人。
隻有一件事情我始終想不明白,在屈南王府的那間暗室裏,同屈南俟交談的那名漢人究竟是誰。
而屈南俟正是向那人的主上請求幫助,以一國親王之位,還需向他人求助,可見那人背後的主子定不是普通人,不知是何方權貴,竟插手至他國秘事中來?
如今不僅取不到赤雪流珠丹,也不知會不會誤了衛夫人的病;自己更是中了什麼勞什子蝕心蠱,身陷囹圄,被那屈南俟牢牢抓了把柄,不得脫身,我越想越是心煩,抓起手中的一張白紙揉成一團,朝屋外扔去。
誰知門口人影一閃,紙張正中那人胸膛。我側頭一看,延哲王子梳了一頭小辮子,穿得金光閃閃的從外間走了進來。
“參見延哲王子。”我忙站起身來向他請安,見他終於出現,我心中打定主意要好好利用這機會,從屈南俟的掌控下逃離出去。
延哲王子上前幾步,將我攙了起來,“姑娘快快請起。於姑娘眉頭緊鎖,可是怪我王宮中哪位婢女怠慢了姑娘?”
“王子恕罪,夏之不過思鄉心切,在自說自話、自生自氣罷了。”我低聲道。
“原來如此。”延哲王子舒展了笑意,屏退了隨行的下人,滿麵春風地盯著我,“這樣我便放心了,上回在月華樓內,姑娘處變不驚,機智勇敢著實叫本王驚歎,故而姑娘的音容笑貌還如明月照人,夜夜流暉,讓我難以忘記……”
咦,他怎麼還拉著我的手不放?我抬起頭來瞥了他一眼,隻見他一臉熱切地盯著我,大拇指還有意無意地在我的手背上磨蹭著。
難道這延哲王子爽快地答應讓我進宮來,隻是想占我便宜?我甚覺惡心,暗暗使勁將手從他手中抽了回來,若無其事地說道:“不過夏之有一事不明,請問王子,夏之何時能為王上診治?”
延哲這才鬆開了手,他饒有興致地盯著我,唇角浮起一個玩味的笑容,“父王他這幾日金軀好了些,於姑娘怕是要等上一些時日了。”
還要等上一些時日?他怕是拿這借口來搪塞我吧?我再次懇求道:“煩請王子替夏之安排安排,丞相還在等著夏之回去呢。”
“那是自然,不過姑娘也不必心急……”他一雙棕色的眼睛圍著我身上打了個轉,眼中毫不掩飾地露出幾許讚歎,“姑娘換上我碣石國的服飾,襯著姑娘這絕世的容貌可又多了幾分風情。”
自入宮以來,我便被喀莎伺候著換上了碣石國的服裝,今日我上身套著件大紅色及腰緋莎夾襖,腿上鬆鬆穿著條肥大的白色布褲子,走起路來一身的金銀首飾叮當作響,搖曳生輝。
沒想到這樣也能讓這延哲王子看出風情來,我聽得心裏發麻,想到此番進宮,給昭武王治病的機會是越來越渺茫了,我登時泄了氣,懶洋洋答道:“王子過譽了。”
誰知他一臉沉醉地看著我,目光灼灼,“於姑娘何必謙虛,你可知那日在月華樓中,你突然從男兒變作了女兒,真叫本王好不驚詫,姑娘清瑩純淨,溫婉秀麗,姿容絕色,堪比那天山上萬千聖潔雪,這世上竟有這樣的人兒,直叫本王念念不忘……”
這一堆赤裸裸的讚美讓我掉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我不自覺地向後退了幾步,沉聲道:“夏之蒲柳之姿,得王子如此讚譽,真是愧不敢當。宮中諸多美人,怕隨便拿出一個來,都比夏之美上不少。”
他卻朝我靠了過來,一把扳過了我的下巴,聲音裏也帶了些情 欲的味道:“……你可願長留我王宮之中,做我的妃子,榮華富貴,享之不盡,我定會獨寵於你……”
他的臉朝我壓了下來,想是要吻我的唇,我大驚,連忙拿手推阻著他俯下來的臉龐, “夏之還未考慮過婚配之事,還請王子放尊重些。”
延哲眼裏閃過一絲惱怒,但仍是鬆了手,他盯了我半晌,才哈哈大笑道:“你們漢家女子就是這樣,總拿諸多教條來束縛自己,其實心裏不也想著情情愛愛?罷了罷了,本王從不逼任何女人,不過終有一天,本王會讓你愛上我,心甘情願成為我的妃子。”
去的你心甘情願,我強壓著嘔吐的衝動,悶聲道:“夏之也靜候著那一天。”
延哲見我不再反駁他,至少是言語上的,便心滿意足的離開了。
還未走出幾步遠,便聽到他對門外候著的喀莎說:“去回世子,他果真了解本王心中所想,這一招順水推舟,甚合本王心意。”
“遵命。”喀莎的聲音。
我在屋內氣得全身發抖,原來屈南俟不僅是要我來拆延哲的台,還是借花獻佛,把我當禮物丟到這延哲這色狼身邊,借此討好他,轉移其注意力,以便屈南王府籌備謀反之事。看來昨日延哲突然出現在屈南親王的宴廳,恐怕也是他事先安排的吧?他一步一計,環環相扣,真可謂天衣無縫!
*******
大海。
海水蔚藍,耀若寶石,金色的太陽矮矮懸掛在地平線上,映了整整一汪晶亮的海水,粼粼琅琅,卷著柔軟的海草向岸上撲來。
我漂浮在平靜的水麵上。
白日刺目,叫人睜不開雙眼,鹹濕的海風混著水珠打在臉上,一片滑膩,隻覺唇間苦澀難擋。
我的身體很輕。
仿佛可以就這樣漂著,一直去到很遠的地方。
一雙手攬住了我的腰。
我忍不住睜開眼睛。
耀眼的金色,茫茫覆蓋了一大片。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
我從那個奇怪的夢中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窗外漆黑一片,寂靜無聲,喀莎麵無表情地站在我的床頭,似個木偶一般,一動不動。
她見我醒來,才跪了下來,舉高雙手奉上了什麼東西,“這些是王子方才命人送過來的禮物,請姑娘過目。”
我朝她手上匆匆掃了一眼,無非是些亮閃閃的晶石首飾,莫非方才夢中便是這些東西晃了我的眼睛?
這已是延哲第三次派人送禮物過來,第一次是幾套極其性感的碣石國服裝,第二次則是些花花綠綠的女人喜愛的小玩意。
當時我瞟了一眼那些布料少得可憐的裙子和那一堆金光閃閃的首飾,隻覺延哲這人真是俗不可耐,難道在他眼中,任何女人都是可以用榮華富貴收買而來?
我心裏十分窩火,他送這些東西來,是想叫我穿得半裸去給他跳肚皮舞嗎?無奈受製於人,須得謹言慎行,我隻得叫喀莎將禮物盡數收了下來,心底則在暗暗盤算著我的逃跑計劃。
我使了各種借口,軟磨硬泡才將喀莎支開,本欲調查一番王宮的守衛換崗時間,看是否有空隙讓我逃跑,卻漸漸地發現我所住的偏殿外來來往往的人突然多了起來,如此一來,四處是耳目眼線,我的計劃又落了空。
我甚感疑惑,原本僻靜的偏殿怎會也有這樣多的侍女王妃出入?可惜那些高鼻子大眼睛的美女們皆是圍在我的屋外幾丈之處,交頭接耳神奇曖昧地說著夷語,我聽來簡直如天書一般。
“你起來吧,東西收在一旁便好。”我有些不耐煩,從床上坐了起來,指示著喀莎繼續將那些東西收到箱子裏去,免得看了礙眼。
喀莎這才起身,她並不急著收東西,而是將珠寶盡數拂到我麵前來,她低著頭,恭恭敬敬地道:“這些都是我們王宮中最美麗的珍寶,王子將它們贈予姑娘,便是向姑娘表達了重視,姑娘放著眼前的榮華富貴不去爭取,真是太可惜了。”
她雖然是在勸告著我,然而那聲音生硬冰冷,叫人聽著十分不舒服。
“我還不至於一時腦熱去做那什麼王妃,喀莎,”我對她冷聲道:“你不用給我灌迷魂湯,現在已將近子時,你快去歇息吧。”
“是。”喀莎應了一聲,她又似十分不放心地守了我許久,見我將衣服脫去,躺在床上睡去,她方才替我吹熄了燈,徑自離開。
待喀莎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我忽從床上一躍而起,匆匆披了件自己的衣服在外,躡手躡腳地朝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