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風雲與二人交談片刻，便轉入一條林木婆娑的小路，她手裏提著梅小青最喜歡吃的糖耳朵，徑自朝自己清幽雅致的小院走去。
    李風雲剛至院落，丫鬟翠兒一見到她，眼神閃爍不定，她向李風雲施禮道：“二…二小姐好。”
    見翠兒神色慌張，似有事情隱瞞，她問道：“翠兒，何事如此吞吞吐吐？”
    “二…二夫人她…她…”翠兒結結巴巴。
    “我娘如何？快說。”李風雲眼神一暗，難道老太婆又趁自己不在來找娘麻煩？
    “今兒一大早，大夫人過來找二夫人，讓她陪著去廟裏上香，誰知回來時，二夫人的腳上全是血…”翠兒眼瞥見李風雲臉上冷咧的眼神，嚇得一抖，不敢再言語。
    李風雲不待翠兒繼續說完，便朝梅小青的房間走去，老太婆，娘若是少一根頭發，你就等著你老公替你收屍。
    “娘。”李風雲徑自推開虛掩的房門。
    斜靠在床頭的梅小青見李風雲推門進來，趕忙用被子蓋住自己的雙腳，她慌張道：“蟬兒，是你啊？”
    一係列的動作並沒有瞞過李風雲，她眼裏閃過一絲心疼，這就是她的母親，寧願自己受傷擔著痛，也不希望她為她擔心。
    “娘，讓蟬兒看看你的腳。”李風雲輕柔得掀開她的被子，梅小青的腳上一片血肉模糊，皮肉往外翻著，暖流哽咽在李風雲的喉處，“怎麼傷的？”
    “我自己不小心弄的。”梅小青閃爍其詞，“不關其他人的事。”
    “她傷的，對不對？”
    “蟬兒，一點小傷，不礙事兒。真的，不疼，一點都不疼。”明明受傷的是她，她卻反過來安慰李風雲。
    李風雲緊緊咬牙，眼中藏著濃濃的殺意，老太婆，你知不知道，你能活到今天，是我賞賜給你的？
    “蟬兒，別擔心，娘沒事兒。”梅小青拉過李風雲的手放在自己手中，歎息一聲，“蟬兒，終究是為娘對不起你大娘，她對我有恨，我不怪她。蟬兒，你看在娘的份上，不要與她太過計較，好不好？”
    “我沒有與她計較。”李風雲眼神一暗，若真計較，她豈有命活到今天？
    梅小青輕聲責備，眼中卻分明透著溺愛，她道：“蟬兒，你又騙娘親，你別以為娘親不知道，你到底背地裏捉弄過你大娘幾次？她上次新做的彩衣是不是在你那裏？”
    李風雲連連搖頭，睜大清澈的眼睛，一臉無辜道：“娘親，蟬兒要她的彩衣何用？她的彩衣那麼大，蟬兒又穿不下。”對，她穿不下，但，林伯家的‘老黃狗’穿得下，她想起‘老黃狗’穿著彩衣招搖過街的囂張樣，倒真與老太婆有幾分神似。
    “真不在你那裏？”梅小青看著她的眼睛滿是狐疑，十五年的相處，可不是白處的。
    “真不在我這裏。”李風雲一臉篤定，在‘老黃狗’那裏，“娘，你看我給你帶的——糖耳朵。”
    李風雲捏起一片糖耳朵塞進梅小青的嘴裏，笑問道：“娘，好吃嗎？”
    “好吃，娘最喜歡吃糖耳朵。”
    “以後蟬兒，天天給你買。”
    “好。”梅小青的眼中滿是寵溺，“我的蟬兒最乖、最聽話，從不讓娘操心。”
    “娘，為什麼他傷害你，背叛你，而你都不怪他？”李風雲問道。
    梅小青連連歎氣，幽幽道：“蟬兒，若真的愛一個人，便是愛到無悔。”
    李風雲默然不語，她不懂，難道非要心甘情願被另一個人傷害到體無完膚，才算是愛？
    “娘親，終有一日，我們可以遠離世俗的喧囂，一起看花開花落，聽細水長流。”李風雲依偎在梅小青的懷裏，她不過是想與梅小青遠離凡塵俗事，找一處幽靜的地方，在庭院前種滿桃花，看花雨霏霏，落英繽紛。閑時彈琴、畫畫、吟詩、作對，春看百花，夏觀繁星，秋賞銀月，冬煮香雪。
    然，一切的一切，終究成空。時也，命也，注定李風雲的雙手重新沾滿血腥。
    後來的後來，李風雲想，倘若梅小青不死，倘若她們真的歸隱山林，那麼，這一世，她是否就不會再造殺孽？那麼，是否就不會有後來東頤島的——滅門慘案？
    隻可惜這世界沒有假設和倘若，一些結局，似乎一早就已經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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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涼如水，李風雲如暗夜中的精靈，款款而來。
    白衣，長發，黑瞳，玉顏，她靜靜凝視床上發出細微鼾聲的大夫人，手中輾轉把玩著短刃，眼中含著一絲殺意。
    殺？不殺？她的眉頭好看的皺在一起。
    思考良久，未有答案。
    前一世的她，輕巧殺人，孤冷寡淡，殺盡想殺的人，手段狠辣，毫不留情，哪裏如現在這般猶豫不決？
    屏息凝神，長長歎息，良久，她終是緩緩收刀。
    老太婆，看在李慕雲的份上，你的人頭，暫寄在你項上。
    這世間，除卻娘親與李慕雲，再無一人是真心待她的，她不能讓李慕雲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