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她和肖子暄都還是初一的學生，不過過了這個暑假她們就上初二了。好像時間真的過得挺快的。當初剛進初中時還是為人怯怯的嚴夢荇，此刻已然不再陌生於這樣的環境了，自然而然地顯露出了一種稚氣未脫的老練。
    班主任是個姓劉的女青年，大概也就剛大學畢業沒幾年吧。上課生動活潑，內容豐富，思維發散，除了做事情的時候有點笑裏藏刀的味道外，對嚴夢荇還是相當不錯的。自然，夢荇並不討厭她。
    “夢荇，你知道的，我一向很喜歡你。”來到辦公室後，她便讓夢荇坐在了自己的身邊，還分了半個橘子給她。
    聽到劉老師的開場白，她隱約間就能感覺到一絲不妙。
    劉老師見她點了點頭，接著說：“我聽說你和子暄從小就在一起長大？”
    “恩。”
    “那也真是奇怪了。你們倆的性格怎麼會差距那麼大呢？別怪老師多嘴，你實話和我說，她坐你身邊妨礙到你學習嗎？”她捂著夢荇的手說。
    此刻，夢荇在不知不覺中有了一種姐姐與妹妹談心的感覺，可她還是搖了搖頭：“劉老師，沒什麼的。我很習慣身邊有肖子暄。”夢荇原本話就不多，這個時候語言自然也就不會像別人那樣滔滔不絕了。
    “可是我怕她影響你的成績。況且最近感覺你很疲憊，所以我打算給她換個位子。”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劉老師這麼說的時候夢荇突然有了一種害怕的感覺。她開始想像換了位子以後的情景。如果她的身邊突然沒了那個好動，而且唧唧喳喳的肖子暄會是怎樣一番氣象。孤獨，寂寞，安靜，還是害怕？她想找一個詞出來很好的形容那種感覺，可是似乎沒了子暄就真的什麼都沒了，所以任何一個悲傷的詞看起來都可以用來形容那時她單調的世界。
    “不要！”她很自然的喊出了一聲不要，隨後才發現自己的失態，又怯怯的補充道，“劉老師，能不能別把她調開？我怕換了別人我會很不習慣。”
    劉老師抬著眼簾看了看她：“來，告訴老師。說實話，你是不是喜歡她？”
    “恩，我們是一起長大的，我當然喜歡她啊。”這次夢荇接得很流暢。
    劉老師的眉頭突然皺了起來，她好像在找適合的詞用來教育夢荇：“嚴夢荇啊。其實早戀是不對的，更何況你喜歡的對象還是個女生。你……”
    “鬱悶”這個詞是夢荇現在唯一的感受。她怎麼也想不明白，在她麵前的老師怎麼會有那麼豐富的想象力，她確實很喜歡肖子暄，但是不是她嘴裏的那種喜歡，而是姐妹之間類似依靠的喜歡，單純的好比親人一樣。
    “老師你誤會了。”夢荇趕緊打斷她，“我不是那種喜歡，她就像我姐姐那樣，而且……我們，從小就……一起長大，所……所以……”她的臉羞紅得快要滴出血來，頭低得就像是掛在脖子上一樣。
    “所以你不想讓她換座位？”劉老師低下頭，抬著眼簾問道。
    聽她那麼說，夢荇也緩緩抬起了頭，雙手交叉著揉搓，答道“恩。”
    “可是嚴夢荇，你不能老為她著想啊！是不是她威脅你什麼？如果是，你告訴老師，老師會幫你解決的。”她好像至死都不願意讓這兩個孩子坐在一起。
    夢荇突然有一種既然你已經做了決定又何必來問我的感覺，可她也知道，無論怎麼樣，她都要守住這張兩個人的桌子。難道在老師心中，成績不好的學生就一定都那麼壞嗎？
    “老師，真的沒有。我隻是……不想和她分開坐而已。”她說話的時候後麵半句聲音輕的像是在嘟噥。
    劉老師把眉頭皺得更緊了：“我說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我是為你好，怕她害了你，可你……哎！”
    夢荇趕緊搖頭：“沒有沒有，對不起，老師！隻是她不會害我的，就算她吵了，隻要我讓她安靜她便不會再吵了。可換了別人就不一定會那麼聽我的話了。”她是真的急了，急得不知所措，急得忘記了所有。
    這些話好像讓劉老師真的不再勉強夢荇了，她隻是無奈的搖搖頭，或許也因為夢荇優異的成績和出色的表現，早已成了她心中的一塊肉，最後自然還是退了步，隻是在送她出辦公室前還不忘再次叮嚀一句：“要是有什麼需要，記得告訴老師。”其實夢荇明白，她的這話是在提醒自己，如果子暄做了什麼她會幫她做主的。
    這一次，她也學著肖子暄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走出辦公室後，她才緩緩鬆了一口氣。當然，這天的事情後來夢荇並沒有告訴子暄，她已經習慣了看著她沒有顧慮的開心。
    也是在同一天，不知道算不算是惡魔的來襲，放學路上肖子暄異常的安靜。夢荇奇怪了很久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了。子暄悄悄對她說：“夢荇，我今天流了很多血。”
    夢荇緊張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忙問：“哪裏，在哪裏？痛嗎？怎麼剛才不說？”
    “不知道。痛，肚子痛，不知道是不是裏麵哪裏破了。”她相當小聲地繼續說，“下麵流了很多血，我等下回家就找媽媽帶我去醫院。”
    那時候城市已經開始擴建和修整了，自然也有很多像夢荇爺爺以前住院的那種大醫院突然立在城市的不同角落，剛好有一家就在離她們家不遠的地方。而那些小診所卻隨著大醫院的出現漸漸消失了。
    夢荇聽她說完微微笑了笑：“子暄，你小學生理課有聽嗎？”
    肖子暄被她搞糊塗了，搖搖頭說：“怎麼了？人家生病了，你還笑。”
    “你那哪是生病啊！”她附到子暄的耳邊說，“你是那個來了，不是病！”
    “哪個啊？”
    “就是，就是……”夢荇羞紅著臉說，“就是月經。你也開始長大了。”
    當她從嚴夢荇口中得到這些信息的時候，她雖然並非一下子就完全明白，可也知道了一個大概。肖子暄一直都想知道長大是什麼感覺，有時候她也會盼望著快點長大，可是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所謂的長大，原來長大伴隨而來得必然是疼痛，甚至還是那種越來越強烈的疼痛感。此刻，她突然發現她還是想回到過去的那個時候，做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該有多好啊！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她們也隻能踩著曾經或快樂或憂傷的屍體，繼續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