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三十五章 以死求見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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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牢中日夜難辨,隻是從逐漸潮濕寒冷的空氣隱約感覺似乎入夜了。果真,不久就有人開了鐵鎖送來飯菜。
    尹仲希接過飯菜的時候,刻意轉身稍稍擋住了牢頭出路,拔下發間的發簪,急道:“這位官爺,能否幫個忙,將此發簪交給太子殿下……”
    白玉發簪,是當日兩人出宮夜遊時,暝顏烈當做生辰禮物送與尹仲希的,此時,尹仲希身無長物,隻希望暝顏烈見到這小物件能見他一麵……
    天牢重地,關的都是將死之人,牢頭哪有那份閑情管此等閑事,揚手一揮,罵道:“交什麼交,老子哪有那閑功夫,老子活了三十年,自己都還沒見過太子,娘的,都到這地方了,還想著見太子,我呸!……”
    啪地一聲玉碎。
    尹仲希緊咬嘴唇,緩緩的彎下腰蹲在地上,片刻之後再次起身,將斷成兩段的玉簪再次遞給牢頭,無力的道:“那麼這樣呢?……”
    那牢頭見到尹仲希手上的東西,登時瞪大了眼睛。
    滴答滴答……
    死寂的牢房響起一聲一聲的滴答聲。
    牢頭看著尹仲希手上染血的發簪,驚駭的將目光轉到尹仲希是手腕,大罵一聲:“真他娘的晦氣,碰到這樣一個瘋子……”
    說著一把搶過發簪,牢頭匆匆的鎖上牢房,慌張的跑了出去。該死的,要是裏頭的人死了,太子殿下還不要了他的命!
    “簡直是胡鬧!”尹賢川突然大怒。
    尹仲希歉意安撫的擠出一絲笑容,一臉平靜的將飯菜放下,道:“總比一直在這毫無音訊的好。”
    尹母一時間沒看出蹊蹺,隻是看到饅頭上的一片血紅後,拉起尹仲希的手,尖銳的驚叫,大哭起來:“希兒,你怎麼盡做傻事……你分明是要娘親的命……嗚嗚……”
    “娘,別哭,一點皮肉小傷,希兒不會有事的,娘,你別哭啊……”尹仲希慌了,天知道他最怕的就是娘親的眼淚了。
    尹母一邊強忍哽聲抽泣,一邊撕開內衫,心疼的為尹仲希包紮傷口。
    或許是因為尹仲希情急之下沒掌握好力道,手腕上的傷口很猙獰,血水迅速浸透雪白的棉布,根本止不住啊!
    淚水終是一滴一滴地落下,尹母用前所未有的平靜的聲音說道:“希兒,若是你有個三長兩短,娘也不活了。”
    尹仲希渾身一震,隻覺眼前一黑,強烈的眩暈襲來,耳畔仿佛有娘親的驚呼聲和父親堅實的懷抱……
    意識再次回歸的時候,尹仲希感覺自己似乎猶在暖軟的夢境中,朦朧地睜開眼,漆黑的四周,沉重的色彩,陌生的地方……
    想發聲,喉嚨卻仿佛有利刃卡在,一動就鑽心的疼。
    “水……”尹仲希竭力吐出一個字。
    很快幹涸的唇上傳來冰涼的觸覺,如甘霖般的溫水滋潤了咽喉,尹仲希勉力的想看清眼前的事物,卻發現視線模糊不清。
    “夠了……”嘶啞的聲音如今溫和不少。
    尹仲希掙紮著起身,急切的開口:“我要見太子……”
    虛弱的聲音,尹仲希知道自己沒有時間躺在這樣安穩的地方,他想見暝顏烈,他想問到底要如何處置尹家?
    暝顏烈看著黑暗中兀自掙紮的人,寬敞的白衫下單薄的身軀,手腕上猶包著厚厚的紗布,這樣憔悴的太傅,暝顏烈不忍看到。天知道,當他看到那染滿鮮血的發簪心中有多惶急!不顧一切的飛奔到天牢,看到的卻是太傅昏迷在地的畫麵……那一刻的害怕和恐懼,隻有暝顏烈自己知道……
    營養不良,失血過多,心結沉鬱,憂慮過分……這是禦醫臨別前的話。
    太傅,顏烈到底該怎麼辦?
    許久的沉默,空氣中流淌的熟悉的氣息,尹仲希仿佛意識到什麼,試探的開口:“顏烈……”
    “你要見太子做什麼?”暝顏烈突然打斷了尹仲希的聲音。
    熟悉的聲音,陌生的語調,冰冷的話音,尹仲希心中一痛,卻仍是平靜的說道:“太子殿下可否點燈,我看不清……”從未想過有一天會用這樣卑微祈求的語氣跟少年說話,尹仲希隻覺可悲。
    黑暗中,有腳步聲響起,而後視線開始明朗起來,尹仲希暗鬆口氣,總算可以看清少年的臉了,那種黑暗中的莫測感,太過壓抑……
    深呼口氣,尹仲希緩緩下床走到暝顏烈跟前,張了張口,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暝顏烈終是不忍,拿起一旁的披風,遞給眼前衣著單薄的人。
    “太傅,你有什麼想知道的盡管問……”
    一聲熟悉的稱呼,尹仲希眼中頓時泛起酸澀,許久平靜心情,尹仲希才道:“顏烈,樞寧公主她……”
    “死了。”
    冰冷的聲音讓尹仲希拿著披風的雙手猛然一顫,披風落地,尹仲希躬身去撿。
    “陛下那邊……”
    “大婚當日,尹府中所有人,斬立決。”
    正要起身的尹仲希頓時軟坐在地,一動不動,半天沒一點反應。
    暝顏烈抿了抿唇,他知道自己狠心,可他說的不過是事實。父王最疼的人就是母後了,母後打小疼愛王姐,王姐出事,母後傷心欲絕,舊疾複發,差點就……
    父王是不會放過尹家的啊!
    “……你大哥尹伯軒那天沒來得及回府,或許應該不會有事……”最後,暝顏烈又補充了一句。
    空洞的眼神,尹仲希第一次體會到什麼是絕望,不是沒有想過後果,隻是真正降臨時,重得難以承受,尹仲希一人的錯,一人死無所謂,連累父母,連累整個尹家數十條人命,他如何承擔得起?
    “顏烈,能不能、能不能……”
    微弱的聲音,微弱的祈求,顏烈,能不能……
    ——太傅,顏烈就這麼一個姐姐!
    能如何呢?
    尹仲希的指尖扣入血肉中,手腕厚厚的白紗因過度的繃緊再次暈開血色,尹仲希艱難地站起身,然後,對著眼前他教導了六年的學生,緩緩地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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