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朝的時候，皇上果然不出所料的宣布了由五公主和親一事，滿堂一片唏噓。不過是皇上的決議，再加上五公主已有二十三歲的確不小了，所以倒沒有人有什麼異議。
    皇上依例問了一下我這個上言官。我偷偷的瞥了他一眼，這個四五十歲的男人竟然已經顯出老態。原來董妃的逝世並不是對他無所謂啊，我忽然覺得有一點寬心了！
    我恭敬的道：“皇上英明！”我現在對他雖然沒有那種刻骨銘心的愛情和依戀，但是，我不可否認的還是想維護這個男人。畢竟一國之君不是那麼好做的，而他除了不是個好父親好情人以外，他的一切作為都對得起他的臣民。或者他也是對得起我的！
    十年裏，我幾乎沒有見過除了莫琰和莫妃以外的莫家人。當然，莫書儀一個無品無職的人，想進這皇宮沒有聖旨是不可能的！所以，可以說這十年一直是君意在培養著我。
    朝聖殿，我常進常出，幫他整理一些政務。對朝廷各事也耳濡目染了不少；我自從身體好了以後，依舊跟著各位殿下習文武，雖說總是比不上莫琰這類的狠角色，但是倒也有點長進。
    可以說，雖然是女子地位不低的君朝，但是要找出這麼花大力氣去培養一個女孩子的，還是比較少的。所以，即使我對君意沒有了男女之情，我想我的骨子裏隻怕還是對他有不少的其他感情的。
    依舊是對未央說的那句話：越是親近的人，造成的傷害越大！所以不管未來是怎麼樣的，我想我還是會一如既往的維護你。
    君意頷首道：“那這個事情就這麼定下來了！”他的目光疲憊而威嚴的巡視了下殿上，揉著額頭道：“各位愛卿還有什麼啟奏沒有？”
    一個老者頗為不忿的站出來道：“皇上，外番回鎢有不臣之心！”
    君意的手一抖，目光矍矍：“老將軍可是收到什麼消息？”
    老將軍明顯有點顫抖，不過我看那樣子多半是被氣的：“臣今早上朝時，收到邊軍急報，說回鎢有南侵的傾向！”
    子謀冷冷一笑：“不就是看我父皇登基以來，已經打過兩次仗，想來趁機撈油水嘛！真不是東西！”
    我的心情真是難以言喻。如此多的戰亂，不是官逼民反嗎？可是人家都欺負到頭上來了還不還以顏色，那不用逼就可以反了。若是真的要打仗，那是不能不打的。不過現在還真是好時機，國力不知道還支撐得起這場戰爭不？如此多的戰亂和動蕩，難道君國要亡？
    君意也是一臉肅穆。沉思許久才問道：“當真如此？可有什麼誤報？”
    老將軍顫抖著手遞上一份文書，泣淚到：“皇上請過目啊！”
    石公公走下階梯接了過去，轉呈給皇上。
    皇上的眉頭越擰越緊，我看著這事多半十之八九了。如此狀態惟有唏噓。
    皇上把文書一扔，看向子謀：“這場仗誰去打？”
    所有的人都像他一樣看向子謀。
    子謀臉上又呈現出我第一次見他時的那種表情，仿佛傲視天地萬物，仿佛把一切的一切握在拳中，踩在腳下。
    他抱拳跪下，臉上是飛揚的神采：“兒臣願往！我要讓他們有得來沒得回！”
    他願意去是在意料之中的，我甚至覺得他不打仗會覺得渾身不舒服。隻是，怕隻怕賀則守不守約定！不過賀則一時半會兒也大概沒有那個精力了吧？當然，我更怕一點：子謀在軍中這麼多年，要是他再把兵力帶走，他如果有不臣之心……我不是質疑他，而是他的確有這種機會！
    看樣子，莫琰也要盡快展露棱角才行！
    如此大權，豈能讓他一人握著？
    至少他除了他帶走的，我要握著京畿重地的才行！
    今天有這一次敵人來犯，要是我，我也會趁機來第二次的！
    第二次，沒有了戰神，那麼該誰上場？那可是個好機會！
    朝堂之上，大家又討論了許多事情，我有點沒點的發表了一下意見。大家紛紛對我側目。我有點不明白了，這些隻是一些比較淺顯的啊，怎麼這麼激動？不過想想也是，我好歹是經過了五千年文明的洗禮啊！不，好歹我一小偷，為了鑒定文物的真假，是學了很多有關文物的知識的。文物，那包含的範圍多廣啊，也就是說，我說的話還不至於成為垃圾吧？
    快散朝時，皇上沉思許久，還是叫石公公將董妃的一些常用物交給了老丞相。我看著老丞相捧著那些遺物哆嗦的樣子就覺得心酸。
    這些東西縱然是個念想，也是心頭的一根刺啊！
    後來的幾日，我要麼就督促莫琰好好練功，要麼就去那朝堂之上發點亂七八糟的言。當然，我自己也練習了一下車馬騎射。或者有一天，這個還是有用的！
    那些朝官我也認識得差不多了。所謂逢迎拍馬的，知道我倍受寵愛，自然是對我溜須得厲害；那些清水誌士，也因為我的一些見解漸漸改善了對我的印象，也對我不錯了起來。
    我一直堅持水不至清，人不至查的觀點。那些拍馬的，我也樂意他拍。這種人因為有欲望，所以是最好控製的，那我何樂而不為？
    至於那些清官，是不屑於與這種人同進出的。但是我現在住在宮中，也不可能和誰有多大來往。所以暫時不用考慮。
    隻是那出宮的事，我又跟皇上提了一下。
    他微微閃神道：“你明日就回莫家吧，隻是這每日的早朝還是要來的。”
    我看著他佝僂在成堆的奏折中，有點歎息，答應了，這才退了出來。
    莫琰，我們終於要離開這個不是我的家的地方了！
    莫琰，你知道嗎，他們都說對我有情，其實我無比的清楚，真正對我有情的隻有你一個！因為我們是血脈相連的親人！我隻有你一個親人！
    子謀說，他若為帝，我，他誌在必得，隻因為他說過，我是適合站在天子身邊的女人吧？隻要適合就好，無關乎情愛！
    子言對我承諾嫁娶，可是，那也隻是因為他沒有人可以走近，因為這皇宮裏的每個人都讓他想起他的父親！而我，隻是在恰當的時候惹到了不恰當的他吧！
    子軒對我，溫文而關愛，也是因為那個男子天性如此，對所有的人都如此啊！
    而那個我傻傻追了十年的人，或者，我對於他來說是不是跟他的兒女一樣呢？其實我也的確可以做他的女兒了，這個身體畢竟隻有十五歲！
    莫琰，我一直很懷疑我愛的到底是暗夜？君意？我自己？或者是那一份溫暖？我們這群飛蛾其實隻要是火光就會撲過去吧，無關乎其他！
    莫琰也是頂高興的，招呼著不肯聽他的話的昊天收拾著東西，準備著馬車。我坐在木凳上笑看著這一切。
    十年，我在這個地方呆了十年！如今要走，倒還真是有點舍不得啊！習慣果然是個可怕的東西！
    未央探了個頭進來說：“郡主，四殿下和十一殿下來看你了！”
    他們？這兩個人倒是一定會來的，子軒那種對任何人都有禮得緊的性子啊，在這皇宮裏不知道還要吃多少虧才改得過來！
    我起身去迎了這兩尊大佛。
    子玉依舊是那長不大的樣子，也隻有皇後那種對什麼都不在乎的人才能養出這樣的小孩。
    子玉似乎對漠視他的昊天很不滿意，再加上那天晚上他也在場，我簡直不知道他認出來沒有，我對這個時代的化妝技術是很不放心的啦！
    還好，他隻對著昊天吹胡子瞪眼了一會兒就轉為針對我。
    “你就想這麼走啦？”子玉用表情顯示著他的不滿。
    我淡答著：“臣住在這後宮於禮不合。”
    “臣？你什麼時候在我麵前說話也這個樣子了？”子玉不滿起來。子軒拍了拍他。我偏頭看向他。
    子軒什麼都不爭，什麼都不說，不代表他什麼都不會！他心境澄澈，恐怕是這宮裏最通透的人兒了！
    子軒水墨一般的人，他的笑容也仿佛含著水墨畫的清香：“妹妹大了倒也是，隻是這出去以後要常來找我們兄弟幾個啊！”
    找？對啊，我怎麼忘記了，他是成年的皇子，早已娶妻，隻怕兒子都有一群了，怎麼可能沒有府邸？
    我還是沒有忍住，問了一句：“你跟子玉都有孩子了嗎？”
    子玉完全鄙視我，不回答我的話。
    子軒淺笑輕酌：“我跟子玉各有兩個側妃，子玉甚至還有正妃，哪能沒有孩子呢？”
    我直覺的覺得這裏有什麼不對，一時之間又說不出來。
    “是哦，男人十五歲就正值娶妻了！像我們皇家，十一二歲娶妻的都有！沒見識！”子玉說到“男人”兩個字的時候胸脯挺得高高的。
    十五歲？我回頭瞟向莫琰，那他是不是也快給我弄個弟媳婦出來了呢？
    莫琰有些惱怒的硬把我探索的眼神逼了回來，我隻得繼續應付這兩兄弟：“那其他的幾位殿下呢？”
    子軒依舊風清雲淡，隻是他說的那些我連名字都不怎麼記得的殿下難免讓我頭暈。隻有一點覺得驚奇，原來子謀連個側妃都沒有！這怕就是常年在外征戰的功勞了！隻是沒有側妃而已，隻怕是侍妾什麼的還是多不勝數的！隻是我一直很好奇，子謀和子默到底算什麼關係呢？
    但是，子默還活著的事我也隻對莫琰講過，那小子還人小鬼大的叮囑我不要出去跟人亂說。我是自不可能拿他的事去問子軒他們了。畢竟按照年齡計算，我是沒什麼機會知道子默這個宮中禁忌的。
    於是也跟他們打著哈哈，等到一切都收拾好了，我跟他們告辭。
    原本想著莫妃是肯定會來看我一趟的，但是既然人家到現在也沒來，那我也不想等了。就此，我十年來第一次離開了這個叫皇宮的地方，這個無數人想要進來，卻又有無數人想要出去的“圍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