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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起床,卻見莫琰已經在窗外練了好一會功了。
荷葉隨風翻卷,鋪天蓋地,被莫琰的劍氣激蕩得仿佛波濤翻滾;莫琰穿梭其中,劍光森森,衣影翻飛,若隱若現,說不出的瀟灑。隻可惜了,在這皇宮裏,又哪來所謂真正的瀟灑呢?
我忽然覺得有點倦,想來住了十年,也的確該出去走走了吧。
我簡單的穿了外衣出來,莫琰眼尖的瞧見我,足尖在荷花的花苞上一點,花苞顫了一顫,他人已經到了我麵前。
我看他神清氣爽的樣子,抬起衣袖給他檫了檫額頭上幾乎沒怎麼有的汗,他也笑嘻嘻的低下頭來任我擺弄。
未央過來說早點弄好了。我們便一起進屋坐了。
我一直秉持著早餐要吃好的念頭,不管宮裏那些七嘴八舌的三姑六婆們說什麼容易發胖的理論。本來就是啊,才十五歲的孩子,整天想著身材問題,虧了自己的營養,嗚嗚,我還想不想長高了啊我?
我這屋子裏的東西一應以自然為主,就連這飯桌也是直接將一截千年巨木截成合適的高度罷了。莫琰還曾經笑過我,說是這桌子往泥裏一插估計還能活。
他夾起一隻水晶蒸餃放在我碗裏,我對他笑笑徑自吃了。
他望著我,忽然也一笑,道:“姐,你還記不記得咱們小時候一起吃飯的事?”
我一楞,隨即想起他說的事了,也笑起來。
那是我跟莫琰才進宮不久的時候。莫妃終身無子,故而宮裏根本就沒有準備小孩子的東西。
第一天上莫妃的桌子吃飯,我跟莫琰坐在紅木浮雕牡丹百蝠鏤空桌前,因為身材尚顯矮小,高度根本就不合適。從桌麵上看去,就隻見兩顆腦袋。
我當時沒好氣的說了一句:就跟剁了兩顆頭放桌子上一樣!
說說笑笑,一頓早飯很快就過去了。
這時,一個早就靜候在門外的小公公眼尖的看著我吃好了,趕緊過來道:“郡主,皇上叫您上朝聖殿一趟。”
我一楞,朝聖殿?那不是皇上處理政務的地方麼?現在這個時辰怎麼叫我去?
但想著這不過是一個傳話的小公公,他是不可能知道的,也沒有多問。對他說了聲換件衣服就去,就打起簾子進屋了。
小公公諾諾,退到門外等著。
未央過來跟我進了裏屋。
我一邊讓未央給我換著朝服,一麵對外間的莫琰道:“琰,我去去就回。你才吃了飯別上躥下跳的,過一會兒再去練武,知道嗎?”
莫琰不滿的聲音隔了厚重的門簾傳來:“我的好姐姐,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我不是小孩子了,你別管著我!”停了一會兒,又聽他似乎自言自語:“再說了,還不定誰比誰像孩子呢!”
換好朝服,我走出門,回頭氣他道:“誰不知道你想考個禦前侍衛?你要真那麼想做,去求皇上吧,又不是做不成!”
他兩隻眼睛青蛙一樣鼓著:“哼,我現在的武功,宮裏的侍衛也沒幾個是我的對手!哪裏用得著!”
我已經隨著領路的公公步上了蜿蜒的水廊,聽到他的話還是忍不住頂了一句:“是啊,是啊,到下個月你滿了十五可以正式參加比賽以後,哪個敢真跟你小侯爺動手搶個不大不小的官呢?倒還真是不用去求皇上的!”
似乎聽到他又在身後說了句什麼,我站住步子回頭問他,他搖搖頭,聲音伴了渾厚的內力傳來,無比清晰:“沒什麼!”
朝聖殿:
遠遠就見了石公公在門口等著。
石公公是從皇上還是八皇子的時候開始就跟在身邊的,頗受皇上信任。這些年來,也是勞累的緊。頭發之中也依稀透出花白。我遠遠的見了他佝僂的身影和溫和慈祥的笑容就趕緊迎了上去,對旁邊的一個小太監道:“怎麼這麼不懂事?讓石公公在這風裏站著?”
旁邊小太監也是一直在這朝聖殿服侍的,知道我雖說得嚴厲,倒也從來沒平白無故的罰過人,隻低低頭,看了看石公公。
石公公趕緊拉過我的手,道:“你這丫頭,這些年人大了,脾氣也大了不少啊!也來訓公公的人了!”
我知道石公公向來把皇上當自家孩子疼愛,見皇上如此疼愛我,也打從心底裏喜歡我。於是搖著他的手道:“哪有啊,離丫頭怎麼敢!”
他慈愛的用布滿皺紋的手摩挲著我的手背:“快進去,皇上還等著你呢!少調皮!”
我湊近他,賊西西的問:“公公,皇上到底什麼事?”
他拿手一扣我的頭,假裝嚴厲的瞪我:“死丫頭,皇上的事也是我們這些下人猜得的麼?”
我朝他扮個鬼臉,這才轉身推門進去。
石公公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丫頭,吏部、民部執郎和董丞相都在!”
我點點頭。
吏部主管官吏的升降、政績考核和職位安排;民部主要管理少數民族事物和一些民族問題的談判協商;執郎相當於我們的尚書。這兩個尚書加上一個丞相,必定是有重要的事要商量,為什麼要叫上我呢?
想不明白!算了,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反正已經來了!
早有內侍通報,再加上我常來這裏和君意聊聊天,替他磨磨墨什麼的,自然熟門熟路的就進來了。
一看,果然吏部江侍郎和民部杜侍郎都在。旁邊,我眼光瞟向皇上身側,連向統領和子謀都在啊。我低頭細細一想,嘴角一揚,當下明白了。
君意正在沉思,看到我進來,問到:“莫離可知道朕為什麼叫你來?”
我拜了一拜道:“隻怕皇上正在煩惱怎麼處理牟爾汗首領吧!”
在場的人眼睛都一亮。
君意得意的笑:“看吧,我說叫離丫頭來是對的吧,離丫頭那你說說看!”
我依次掃了一遍在場的人,猜測著他們分別的立場,清清喉嚨道:“隻怕是大殿下想要斬草除根,而丞相是想接受牟爾汗的歸降吧!”
君意笑得更得意了,那樣子就像是看到自己孩子考了個滿分。他指指旁邊的軟榻讓我坐,我麵上立刻劃過幾根黑線。這一屋子哪個不比我勞苦功高啊,都站著呢,我哪敢坐啊?
背上立刻感受到子謀射來的冷冰冰的視線。
趕忙謙到:“皇上……”
皇上看我的神態,心裏也知道我的確是沒有那個資格在這裏坐的。想來剛才也是口快,也不再堅持。
子謀陰陰的轉過來,陰陰的看著我,陰陰的說:“妹妹果然聰明,難怪父皇喜歡!那依妹妹的意思該怎麼辦呢?”那樣的語氣眼神,我差點沒拔腿就跑。
壓住心裏的毛骨悚然,好不容易等身上立起來的寒毛趴了下去。我暗暗揣測到:皇上既然叫我一個掛名的郡主來,有什麼用呢?除非是……
心下立刻安定下來。
側頭對上子謀的目光:“大殿下為何一定要除了賀則呢?”
子謀的眼睛熊熊的燃燒起來,揮斥道:“你去看看那戰場上死去的將士,你去看看那被他們殺掉的邊城百姓,你去看看那些空無人煙的邊陲重鎮,你以為你就憑一首歌就真的了解了我們過的十三年的豬狗不如的日子嗎?要不是打不過,你以為他想伏首進貢嗎?”
我輕輕的撫手擊掌,微笑著:“大哥說得好!我的確是沒上過前線,可我看到過後方那些送兒子上戰場的老父老母!請問大哥又在這十三年的勝利裏殺了多少敵方將士?毀了他們多少家園城郭?又被多少人如此深刻的厭惡著呢?”
子謀的眼睛慢慢的布上了血絲,猩紅的望著我。
我定定神,拉過他的手,不管他的僵硬,輕聲細語的道:“大哥,誰家的孩子不是孩子?誰人的幸福不是幸福?”
子謀不語,但他眼睛裏那嗜血的殘忍卻讓我清楚明白的知道一個人的本性是不可能這麼容易就改變的。
君意坐在高高的龍椅上,沉聲宣布:“朕從今日起封鳳儀郡主為上言女官,各位愛卿可有異議?”
我一楞,原以為皇上是要我附和他的想法,以壓製子謀。現在看來,我才是他今天叫來算計的那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