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雪梅探頭看著開遠的汽車，對剛從車上下來的秦亮招呼：“回來了，那是誰呀，你看那車，可真有錢？”
    “普通朋友。”秦亮換鞋進屋，提起牆角的水壺到了大半杯，一口喝了大半。
    他們現在住的地方是租來的小套二，擺設都很陳舊，可是樣樣齊全，比起曾經偏僻狹小的住宅，這裏已經很好了。他現在已經很知足了，雖然現在自己一無所有，但是隻要好好努力，總會慢慢好起來，一切都會有的。
    “小亮……”張雪梅為難的看著兒子。
    “媽，什麼事？你說。”
    張雪梅拿出個小板凳坐在廚房門邊剝蒜瓣，過了半晌，總算開口：“你，你那還有錢嗎？”
    秦亮驚訝的看向自己的母親，隻一閃念，便陰沉了臉：“他又來找你要錢了？”
    “小亮啊，你爸也實在是沒辦法了才來找我的……”
    “沒辦法？自從他敗光他那些錢財以後，找過你多少次了？”
    張雪梅不再說話，確實秦四海隔三岔五的上門要錢，兒子又能有多少供他無限製的拿。
    看著不再言語的張雪梅，秦亮放緩了臉色：“這月錢還沒領，我上月不是給了你四千嗎，他要多少，你先拿出些給他吧。”
    “哪個錢，我都已經給了他了。”
    “那還不夠？他到底要多少？”
    “我也不知道，他隻說有多少拿多少，好像很急的樣子。”
    “有多少拿多少？他當那是他的錢？以後別管他了，反正有什麼事都是他自找的。”
    “小亮，這樣不好，他……”
    “有什麼不好，管他去死。”
    “可他到底是你爸爸啊！”
    ……
    “嘭……”老舊的門板發出長長地顫音，震的人耳朵生疼。
    是了，那個男人是自己的爸爸，一切都因為他是自己的爸爸，可是，為什麼那個男人，為什麼那樣的男人會是他的爸爸？
    當他懵懂無知的時候，那個男人到處拈花惹草，自己被人施以厭憎一樣的目光，背後總是有人指指點點“看，那就是秦四海的兒子”，沒有人願意和自己玩，每個人都美好無憂的歲月，自己有的卻是幹涸貧瘠。
    當他懂事念書的時候，那個男人整體不著家，自己的學費，奶奶的生活……家裏的一切都是母親在維持，那個男人，可曾盡過一個父親、一個丈夫、一個兒子的責任？
    當他拿著那薄薄的重點中學通知單的時候，那個男人幡然悔悟，指天發誓要好好做人，母親四處借錢，隻為了讓他外出營生。然而換來的，卻是石沉大海杳無音信。無力還清欠款的母親以淚洗麵，更何況是學費？無奈自己隻能綴學回家，充當家裏的勞動力。
    當他們進城找到那個男人的時候，那個男人卻攬著身邊性感的女人，厭惡的問“你們是誰？”。當他們母子無路可走，住在陰暗潮濕廉價的出租房的時候，那個男人正眠花宿柳風光無限。
    如今，他家財散盡，情人叛離，卻還有臉到這裏來伸手要錢，何其無恥！
    可是，什麼也不能說，隻因那是他的父親，隻因他的身體裏流著那個男人的血，無恥的血。
    無力的停下腳步，乏力的身體順著牆壁頹然滑下，一切似乎從未改變。
    “宮殿的房頂和電視裏的根本是天差地別，電視裏的多麼富麗堂皇，其實那上麵全是灰塵，一點都不光鮮……不過倒是真的很氣派，站在高處俯瞰的時候，有種君臨天下的豪氣，心胸似乎也變得寬闊了許多，不順心的時候，想想那時候的感覺，就覺得自己心胸狹窄，自己太小氣。”
    腦海裏突然滿是李雲彬的聲音，輕緩又溫暖。記得他說話時的輕笑嫣然，記得他談論時的神采飛揚……
    一切似乎都變得不重要了，想見他，即使才剛剛分開。可惜，再怎麼想念，自己和他早已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從做出選擇的那一刻開始，自己早已喪失了擁有的資格，隻能守護，唯有守護……
    雲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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