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赤果果的調/戲……或者挑/逗！
    方灼紅著臉看向窗外，車窗倒映出一張羞憤難當的臉。
    從來沒有人這樣對待過他，家人當他是勤快聽話的孩子，在學校裏他又是穩重認真的學生。他一向老實本分，連追女朋友也最多隻能做到送送花這種程度。言語挑/逗？肢體調/戲？他連想都不敢想。
    憑什麼幾次三番這樣惹他？他方灼既不是女人又不是同性戀，姓沈的腦袋給驢踢了吧！臭流氓！
    這樣的人還請他吃飯？方灼真想就這樣下車不甩他。可是，可是轉念又想到這人嘴巴是夠討厭，但也就隻有嘴巴討厭，人倒是沒看出有多壞。況且又是趙煥然的小舅舅，這趟又要出遠門，不看僧麵看佛麵，一頓飯了結了吧，以後再不聯係就是了。
    沈天胤瞥了眼方灼，見他臉上一陣青一陣紅便知道他在生悶氣。原本壓抑的心情莫名就舒暢起來，沈天胤笑著說，“生氣了？這麼不禁逗啊？”
    方灼摁不下氣忿，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又偏過頭看向窗外，這一看不得了，慌忙拍著車門叫沈天胤停車，“停車！快停車！”
    車子戛然停下，後視鏡中申寶由遠及近終於追了上來。
    方灼趕緊打開車門，“怎麼了這是？”
    申寶一步趕上來，趴著車門氣喘如牛，方灼問他他也不吱聲，隻把那充滿敵意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沈天胤。
    沈天胤幾下嚼碎了棒棒糖，任誰被那樣的眼神盯著都沒法自在得起來。沈天胤覺得那眼睛要是能說話，此刻它一定在說，“我要殺了你宰了你剮了你剁了你煎了你煮了你炸了你烤了你蒸了你燉了你再種點細菌分解你！”
    要說也是趕得早不如趕得巧。申寶同學本來是要回方灼宿舍打掃衛生的，走半道上才想起來忘了帶鑰匙了，隻好又返回來找方灼要鑰匙，迎麵碰上水木，愁眉苦臉地說方灼掏光了他的兜要請一個男的吃飯還不準他做陪。言者無意聽者有心，申寶這心就懸了起來，鑰匙也不跟水木拿了，改捉奸去了。
    好嘛！才跑到郭沫若雕像那兒，遠遠地隻見一輛藍色斯巴魯正拐過彎絕塵而去。申寶坐地成魔，拔腿便追了上去。
    “申寶，呶，這是趙煥然小舅舅，沈天胤！”方灼見申寶直盯著沈天胤，便介紹給他認識。又指著申寶對沈天胤說，“這是我……師弟，申寶！”
    沈天胤衝申寶點點頭，“你好！”
    申寶牽了下嘴角，“叔叔，你也好！”
    方灼樂了，沈天胤眉宇間微有不快，但也隻是一瞬間的事。
    “你幹嗎呢這麼一路追過來？有事嗎？”方灼身上係著安全帶，想著一會兒還得請沈天胤吃飯便不打算下車了，扶著車門催申寶。
    “我這不是聽木頭說你請人吃飯嗎？真是的！怎麼不喊我一聲？”
    方灼看看沈天胤，再回頭時已經有些不耐煩，伸手就要推開申寶關車門，“我請人吃飯呢！你先回去吧！別搗亂！”
    “我哪有！老公，你就問問叔叔可不可以帶家屬一起唄！”說實在的，方灼的不下車令申寶很受傷，但大敵當前他隻能先不計較這些，剛剛借著喘氣的那點時間他已經在腦海裏想好了幾種對策，方灼這一催，申寶當即對著沈天胤笑了，淺淺地特別甜那種，“叔叔！可以帶家屬麼？”
    沈天胤一愣，詢問似地看了方灼一眼，隨即笑笑，“可以可以，當然可以！”左手往後一指，示意申寶上車。
    方灼是被申寶折騰得沒脾氣了，他知道沈天胤在懷疑申寶的那句老公。可是他不想解釋了。方灼想了想，還是解開了安全帶，下車把申寶拉到一邊，“哎！你怎麼回事！跟著湊什麼熱鬧？”
    “我沒！你幹嗎單獨請他吃飯！你是不是喜歡他？”
    “我說你煩不煩啊！胡說八道些什麼呢！這是趙煥然他舅舅！之前請過我吃過飯！人家今天要出遠門了，我這去給人餞行呢！聽話，回宿舍去，一會兒我給你帶好吃的！”
    方灼用力把申寶轉了個方向，推著他往前走了幾步，“回去吧！”
    一轉身，胳膊又被從身後拽住了，申寶的聲音帶了點哭腔，“我不！不就請吃飯嗎？為什麼我不能和你一起去？”
    方灼真的發火了，“你一個暈車狂你怎麼一起去！！”
    申寶被他這一吼嚇一跳，有點畏縮還有點委屈地瞅著他，“我，我沒關係的……前天，前天不是還好嗎？”
    方灼冷笑，“這可是你說的！你要作死隨便你！一會兒要吐要暈你可休想我理你！”
    申寶看著他，心裏有點發冷，但還是咬著牙點點頭，“一會兒不用你管！”
    方灼徑直坐回副駕的位置，砰一聲關上門，想著眼不見為淨，又還是閉不上眼睛，稍稍側了下頭，申寶正拉開後座的門，小臉繃得跟上刑場似的。
    申寶上了車就坐得跟個雕塑似的紋絲不動，一隻手緊握著門把手，另一隻手撐著前排坐椅。方灼從觀看鏡裏看到他那視死如歸的表情，又好氣又好笑，還有一點點心疼。
    “毛病！”方灼放棄了，趁沈天胤還沒發動車子，俐索地打開車門，鑽到了後座。
    申寶自然是驚喜交加，沈天胤就有些不明白了，這兩人到底什麼關係？方灼口口聲聲說他不是同，怎麼對這孩子又這麼暖昧不清？“怎麼了？”
    “他暈車！沈天胤，就去北門那邊吃點好不好？”
    沈天胤抬頭，後視鏡裏，申寶半個身子歪躺在方灼懷裏，臉蛋紅紅的，方灼雖是一臉不樂意，但是卻把他抱得很緊。
    一股突如其來的怒意直竄沈天胤的腦門，他慢慢回過頭，要笑不笑地盯著方灼。方灼被他盯得心慌意亂，眼神也有些閃躲。
    沈天胤又瞟了一眼申寶，冷哼一聲，“算了！你們下車吧！”
    “怎麼？”方灼有些吃驚了。
    沈天胤笑笑，“我要趕飛機，時間好像不太夠了。這次就算了吧，方灼，這餐飯挪到我回來後再請行不行？”
    “這樣啊！行！”方灼心想也好，到時候再拖趙煥然一起過來，就拖著申寶下了車，又回頭跟沈天胤道別，“沈天胤！一路平安！”
    申寶也湊了過來，腦袋故意歪著蹭上方灼的胸口，也跟沈天胤再見，“叔叔！一路順風！”
    方灼瞪了申寶一眼，趕緊和沈天胤解釋，“他暈車又暈機，不懂這些東西。”
    沈天胤就是有氣也隻能淡然一笑，“童言無忌嘛。沒事，我會平安回來的！謝謝！”
    申寶還在玩，“嗬嗬，叔叔慢走。”
    這就有點過了！沈天胤挑了下眉，覺得很有必要點撥一下這孩子，“喂，小孩，知不知道薑還是老的辣？”
    申寶對答如流，“沒！隻聽說過死豬不怕開水燙！”
    “哦？你對我很有敵意嘛，為什麼？”
    “沒什麼，隻要你不對我老公不懷好意，你就當我是個擺設就行了！”
    “小孩子……”沈天胤失笑，憑你也是我對手？
    “老不死——”申寶雙手環胸，就你還跟我搶方灼？
    “申寶——”方灼無奈地拖了個尾音，拉著他就往回走，“走走！給我回去！丟不起這人！沈天胤，再見了！等你回來再請你！”
    “好的！喂，那小孩，那咱們走著瞧吧！”
    “好嘞！那您趕緊走，我們瞧著！快請吧！”申寶轉過身，趾高氣昂的，可算是出氣了。
    “現在的小孩不得了啊……”沈天胤感歎著搖了搖頭，發動車子離開了。斯巴魯開得安靜又平穩，就像閉上了嘴的沈天胤，冷靜自製，有一種成熟的風度。
    申寶打勝了仗尾巴都快翹起來了，左一個老公又一個老公喊得方灼頭疼，“別鬧了！消停會兒吧！去打飯！”
    申寶答應著，又撲了過來，“老公！你覺得我跟他誰更好？”
    “誰更好？兩個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話說一完，方灼就有些臉熱了。如果不說話，沈天胤確實是道很吸引人的風景，他氣質內斂溫和卻又讓人近而不得，他其實很安靜卻又不會隻躲在角落裏，他是一個磁石般的存在，在偶爾相遇的瞬間，你會看到一個憂鬱的王子。
    方灼啞然失笑，這些都是成立的吧，當然，前提就是他不要說話。
    他說，如果一切順利，再見的時候應該是下雪天。
    他是要借著下雪做什麼事麼？假如明天就下雪呢？假如後天就下雪呢？會再見嗎？
    方灼回頭望向身後，一陣風吹來，幾片黃葉落在剛才停車的地麵上，一根草綠色的糖棍兒在黃葉間格外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