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灼自是不管身後水木和申寶的戰鬥，幾步跑出了辦公樓，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小雨，天空灰蒙蒙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灰塵味兒，怕是有一個來月沒有下雨了，整個城市都在蠢蠢欲動。
    拒絕了幾個師弟妹的雨傘，方灼一個人在雨中慢慢往宿舍走。繞過大禮堂，籃球場，再順著足球場往人工湖方向走。顯然這點小雨不算什麼，還是有兩班學生在足球場上廝殺，偶爾有人摔倒，球衣一片淋漓。
    繼續往前，人工湖麵雨霧朦朧，岸邊的亭子裏倒是擠了些人，方灼認真看了看，都不像是避雨的，遠遠地好像其中有一個是師兄，光天化日地摟著他女朋友卿卿我我。
    這麼明目張膽啊，也不知道收斂點兒！方灼便裝作沒看見揚長而去。路過行知書店時，門口貼著新到的大紅書單，方灼看了一遍，沒有閱讀的欲望，於是作罷。
    回到宿舍，安靜又冷清。
    換洗完畢，把自己窩進小沙發裏，方灼避無可避地想起了趙煥然，內疚像洪水一般衝破了他一向冷靜的堤防。也許，也許就是自己領著沈天胤把煥然抓了回去！方灼啊，如果煥然有什麼意外，你怎麼對得起他！
    越想越難受，方灼掏出手機準備今天晚上無論如何要聯係上趙煥然，開機，有幾通未接電話，來自一個陌生的號碼。
    方灼回撥了那個號碼，“喂？請問是誰打我電話？”
    “是我。”
    方灼倒吸一口冷氣，“煥然呢？你把他怎麼了？！他為什麼沒回來？”
    “他被軟禁了。”
    沈天胤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平靜，方灼愣了片刻高聲叫了起來，“你怎麼答應我的？！沈天胤！你TM玩我啊！”
    “什麼都還不清楚就別輕易下結論！亂說話我一樣告你誹謗！”
    “沈天胤！趙煥然是我親手交到你手上的！！他要是有什麼事，我TMD成什麼人了！”
    “他不會怪你的，就算你不帶路，他也躲不了多久，遲早也會被找出來。到那個時候，他的處境隻會更慘！”
    方灼低聲咒罵，“沈天胤！你太卑鄙了！你們找到他是一回事，可我帶你去是另一回事！你有沒有想過我將來要怎麼麵對煥然？我是他最好的朋友，可是我卻出賣了他！沈天胤！你最好告訴我煥然他到底出什麼事了！”
    沉默片刻，電話那頭傳來沈天胤磁性十足的聲音，“煥然他要結婚了！”
    方灼腦袋當機。趙煥然要結婚了？！他沒有聽錯吧！
    “他和誰結婚？”
    “當然是和他孩子的媽。”
    方灼努力理清思緒，“沈天胤，我不太明白，麻煩你解釋一下。”
    沈天胤輕聲笑了，“煥然是奉子成婚。至於那個子是不是他的那就難說了。”
    “既然都搞不清是不是他的為什麼還要結婚？而且趙煥然他都還沒到法定結婚年齡！”
    沈天胤嗤笑，“方灼小朋友，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在這個無恥的世界上有一些無恥的人利用手中金錢和權勢做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當金錢和權勢都不生效時，掠奪和貪婪的天性令他們不會容忍任何異端出現，所以如果一旦覺察到有失去的危險，他們就會選擇毀滅。寧其死，不可容！”
    方灼心涼了半截，“你是說如果煥然不答應結婚，他就有生命危險？”
    “還不笨嘛！”
    方灼頹然坐回沙發裏，心跳得極快，像有什麼在跟他爭奪氧氣，感到呼吸困難。驚慌失措，他在惶恐中強作鎮定，他必須冷靜，必須！
    很久，方灼問了沈天胤一個問題，“你，難道救不了他？我不信！”
    沈天胤長長地歎了口氣，“方灼，我跟你講個故事吧。你知道獵人怎麼捉到活的大狐狸嗎？他們先趁大狐狸外出捕到小狐狸，然後將它們倒吊在大樹上。小狐狸因為害怕和疼痛隻能嗚嗚哀叫，聲音輕而易興趣將大狐狸引來，大狐狸隻能一次次徒勞無功地衝向大樹，一次次往上蹦，直到精疲力竭被獵人捕獲。”
    故事講完，方灼沉默了，他不是笨蛋，當然聽得出沈天胤話外之意。不知道為什麼，他對於這個隻有數麵之緣的男人總是有一種類似同情的感覺。直覺告訴他這應當是個瀟灑自在的男人，是隻安靜而抑鬱的動物，他的眼裏沉澱著太多的無奈和悲憤，他總是若有所思微微笑著，而這不過是為了遮住他的真實麵目。
    “所以煥然注定要被犧牲？”
    “現實版的情況是，獵人抓住了貪玩的小狐狸，他給大狐狸留了封信，要大狐狸自己去獵人家裏，跪下磕頭。然後大狐狸留下，小狐狸可以安然離開。”
    方灼愣了，大狐狸留下，小狐狸就可以安然離開。沈天胤回去，趙煥然就可以平安無事。“可是，你不是和煥然一起回去的嗎？！”
    “你是不是認為我應該犧牲自己去救趙煥然？”
    “……不！我沒有這樣想！生命是每個人都有的權利，不論你選擇救你自己還是救趙煥然，我都沒有資格置喙。但是，我還是要問你，趙煥然之所以會出現今天這樣的狀況是不是因為你的原因？如果這些是因為你而強加到煥然身上的，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不要讓無辜的人受到牽連。”
    “說到底還是要我去換煥然。你知不知道如果我真的去了，我極有可能看不到今年冬天的雪……算了，跟你說這些做什麼。”
    方灼的心被沈天胤越說越低的聲音一下下摁到發疼的程度，“不！我沒有，我沒有要你去換煥然！沈天胤，你不要衝動！一定，一定還有別的辦法的！我們再好好商量商量，好嗎？”
    “你怕什麼？怕我去送死？還是怕我死？”
    方灼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現在是什麼狀況？趙煥然危在旦夕，而唯一大概能救他的人卻在這兒跟他玩文字遊戲！“沈天胤！你TMD嚴肅點行不行！這件事難道趙叔叔和欣然哥哥都不知道嗎？”
    “他們無能為力，或者說束手無策。”
    沈天胤再次粉碎了方灼最後一點希望，隻是莫名的，方灼隱約覺得事情並沒有那麼絕望。也許是因為沈天胤始終懶洋洋的聲音，雖然叫人生氣，卻也有安定人心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