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曉拉著我又坐上‘四等分’，我照樣看著車窗外。
    “你在想什麼，米仔。”
    “要去哪兒？”
    “我家。”
    “你這裏有置產？”
    “……”
    我下車看著眼前的古老建築，門額上律書的“陸府”，自陸奶奶逝後，近十年沒來了。這片廣袤的古建築群在經曆幾百年歲月風霜的洗禮還算完整的保存了下來。
    “你是來看塔叔的？”
    “算是。”
    什麼叫算是啊。
    “跟我進來。”手被一扯，人就被拉了進去。
    分不清是那個朝代的建築風格了，前庭依舊種滿各種各樣的花草。陸家的每一代宗長似乎都很愛種植物，要麼是一小棵草，要麼就是一片田地，而前庭院子裏的參天古木據說已經是明朝時期的了。
    “是，曉仔。”婦人激動的聲音響起，接下來就是撞倒東西的聲音，越來越多的人跑出來看‘我們’，應該是陸曉而已，我已經被人群擠到一邊去了，沒存在感也不能這麼忽視我啊。
    我對著皺眉的陸曉聳聳肩，看著周圍，還是十年前的樣子啊，熟悉又陌生，已經十年沒來了。
    塔叔走了出來，花白的頭發，嚴肅的臉。他看到抱著雙臂的我，麵無表情，我也僅僅小幅度的鞠躬一下，算是見過禮。我這個人其實沒多少禮貌的，不過，陸家確實與我家族有點血緣關係，據說輩分也很高，考慮到以後彼此的往來，我還是做做樣子，起碼不用被家裏長輩知道了念叨。
    “爸。”看到塔叔出來，人群自動分開一條路，陸曉上前，比塔叔高的他要稍低頭看著塔叔。
    “我什麼時候又多了一個兒子了。”
    “老頭子。”塔嬸已經抓住陸曉，泣不成聲。
    “爸。”陸曉還是定定的看著塔叔。
    塔叔甩手，轉身回了裏屋，幾個同輩的叔伯跟在他身後，表情也不好看。塔嬸還是抽抽噎噎的拉著陸曉。
    電視上或者報紙上的久別重逢在這裏似乎沒那麼激動的場麵，塔嬸也沒有昏過去。
    我冷眼旁觀了一會，忽略陸曉的眼光，隨著塔叔的方向走去。
    進到中庭，我拐到角落的井邊提水，陸曉稍後也進來了，沒看到我，直接往裏麵大屋而去。
    手邊水桶裏搖曳著清涼幹淨的水，我掬了一把水，目光看著水自指縫間緩緩流失：陸奶奶，米仔很猶豫呐。
    背靠著古老的木櫞，等待。
    過了大約十幾分鍾，果然……
    中庭靠外的大門被飛出的人影撞碎，木屑甚至飛到我站立的地方，甩掉手上的水珠，我就著旁邊的石凳坐下，牆陰下微風習習，真是觀看真人版武鬥的好角落啊。
    不過，都二十多年了，這家人怎麼還是這麼喜歡用武力訴諸‘感情’啊。
    一身唐裝的塔叔威風凜凜的背手步出，在藤架的掩映下還是能看得到他翹高的胡子，看起來，他扁兒子扁得很樂。
    陸曉站直身，拍拍身上的塵土，道：“爸，二十多年不見，你的身手更好了。”
    那倒是，塔叔的功夫一直沒落下，已經是當爺爺的人了，瞧著似乎更厲害了。
    “你倒是荒廢了。”塔叔說完，他身後的幾個年輕子侄往前一步站定。
    我皺眉，塔叔這是幹嘛，二十一世紀了，不會還來家法這一套吧，還全武行呢，真是，好土哦。不想看了，還是回家吧。不知道甲蟲和小克會不會已經忙到開始用怨念詛咒我了。
    “爸，即使你反對，我也要娶她。”
    噢噢噢，老人家反對外國媳婦兒，兒子要堅持到底啊。這啥，本來我還想塔叔知道了陸曉在拉城的所作所為，還嚴懲一頓。卻原來是為了兒媳的事啊。
    打算走的腳收了回來。
    以陸曉當年所做的事及‘黑罌粟事件’，按早年陸家家規，刑罰極重。但是，陸家有個異於常知的家規：論情定法。這條家規的行使結果很大程度上證明，陸家人，很護短。
    陸曉可算是陸家當代最傑出的宗長繼承人，也是陸家的天之驕子。我不知道他離開的這二十年裏是不是已經和陸家產生了隔閡，但是以路家人的護短…陸曉手段太過高明，官方一定沒有他的案底，我敢肯定，不會有人將他和‘黑罌粟’聯係上的。除了可樂，但是，我猜想，這大概也是陸奶奶冥冥之中的安排，因為，貝貝是無辜的。
    ‘黑罌粟’的受害者都是癮君子和作案慣犯，不用想也知道，陸曉不會因為這個被處以家法，而是二十多年前，偷取陸奶奶的嫁妝這個罪名，會有一場重大的懲罰等待他。
    但是，塔叔現在這個陣仗……
    “陸曉，你娶誰都可以，除了她。在這個家，誰都可以娶她，除了你。”塔叔龍鍾的聲音竟暗含了‘獅吼功’之類的，我離得這麼遠都覺得耳朵轟隆隆響，有這麼生氣啊。
    不過，我怎麼聽得雲裏霧裏了，聽塔叔的意思，他們的談話對象不是那個碧眼女人啊。看來，是沒什麼戲可看了，還是先走好了。瞅準沒人注意到這裏，鑽進小時候的‘密道’。
    該死的，這地方竟然沒有公共汽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