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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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州之春秋已隱,月下一聲狼嘷,代之而起的戰國卷起風起雲湧的沙塵襲向中原,這一日,是安冷夜回部落後的第十日。
他將秦兵編入安族部落,安族,顧名思義,這是一群愛好和平的族民。
族人皆姓安,處於亂世,安族人選擇隱匿無蹤,消失於神州中原廣袤大地。若問有誰知如何前往安族部落,惟安族人者得其路。
每個人一生中皆應有一份精心傑作,曠不曠世無所謂,以命相搏才是任真。司馬濤的棋以行止任真為上乘,棋龍聖手則以跨越棋法藩籬而稱雄。
安冷夜憶起了那片屹立不搖的劍芒,他的傑作是那一片無垠的劍芒。
趁著夜黑風高的夜色,他安然抽身,自安族部落私自下山,走隱道,出密林,半途中,他偶爾回眸一望。一道毫光兀自閃著光華,手腕上的金鏈子是他特有的標幟。
他又準備回到百裏之外駐守那一片劍芒以及那一塊寂冷的石碑。
山空鳥歇,甫行三裏,他的行蹤之後還有一人也緊緊相隨,不,不止一人,應是兩人,在他身後還有兩個人一前一後追逐著。
誰能在迷蹤森林裏暗夜奔行?不必多說,自然是他的兩名兄長。
“給我站住!”發威出聲,安赤日先行一步躋身於他之前。
他手中緊握著一柄長劍,十日來,他每日提心吊膽深怕再度失去安冷夜,而今夜,果然不出他所預期,他這名固執地讓他無可奈何的弟弟再度離他而去。他追逐著安冷夜手腕上的金光,抄前逼進,狂喝一聲不讓安冷夜再前行半步。
安冷夜赫然止步,見著一把出鞘的長劍對著他的要害逼來,倒也不懼一分,凜然道:“你的劍不應該對著我。”含笑的齒間卻是輕描淡寫,他也心知肚明安赤日在他身後一裏追著。
“你若顧念兄弟之情,我的劍也不會指向你。”安赤日倒抽一口氣,氣得鼻孔生煙。
安無昧也隨即現身,他一出現,安赤日如獲要援,亮了雙瞳:“來得正好,你也說幾句話!”他偏不信以二對一,安冷夜今夜能跑出迷蹤森林!
“讓他走!”安無昧上前握住劍柄。
“你!”怎生如此?安赤日一時愕然,表情木訥吼著:“你這算什麼大哥!”他將劍握得更緊不肯放劍,心知這一放,安冷夜永遠不會再回部落了。
“正因為我是大哥,所以才來阻止你。”安無昧道出來此的原因。
“可惡!我不放!無論如何,今天我都要把他給抬回去!”話畢,安赤日手肘猛然一振,震開安無昧三尺,斜劍一劃,朝安冷夜要害飛去。
冷劍一削果然厲害,安冷夜被逼不得已出手,兄弟相擊,拚了全力卯足勁,一打一防,麵對安赤日連發的攻勢,銳不可擋,安冷夜連退了十步。
劍氣縱橫勁掃四方,安冷夜堅持不出刀,以拳掌相應。
“怒啊!”安赤日雙眼爆紅,突出的圓眼猙獰得可怕,掄劍再下,竟是不願麵對生離死別,他惱怒安冷夜的不告而別,更怒他不顧兄弟一場。
“身處亂世,你我都沒有自私的權利。”安冷夜舞動拳法,以武神所傳授之“武神拳”回擊,一拳回敬,柔中透剛似爆發的洪水,拳勁後韻無窮。
“你愈說我愈怒!”安赤日一劍搖去,急下對方弱點,猛克其足踝三寸。
“我話已說完,不奉陪了。”安冷夜身形一轉,以輕靈似羽之輕功朝下山之途疾飛。林木森森,八方蕩起陣陣沙沙的樹聲。身影急竄,施出絕妙輕功,一溜煙已行十裏。
驀然,安赤日的足下也奔馳追至。
“回去吧,別再跟來了。”安冷夜朝後方之人發話,步履更加速全進,一刻不停。
但見安赤日已貼至其側,論輕功,武神三少無法分出孰優孰劣,皆是一等一的高手。
“你真要我強行帶人才肯回?”安赤日話鋒犀利,劍更犀利,利落的劍術連劈了百棵草木。嘩啦啦倒下的樹木頹散一地,群鳥盡出全是一批驚弓之鳥。
“別傷及無辜!”安冷夜盼其收回怒火,且不知這把火的源頭乃是由他一人所起。
“你不願傷及無辜,卻肯傷兄弟的心?”他大手一撂,劍尖已扼住對方胸前。
“你要殺我?”安冷夜露出無辜的眼神。
“我要帶你回去,你這輩子別想離開部落!”語方落,將安冷夜胸前製服,單手架住讓其無法妄動。
不動的雙眸流泄太多溫柔,安冷夜緩緩吐氣,仍是不妥協:“我身雖在百裏之外,但我的心從未離開過部落半步。”
“你口是心非!”安赤日聽不進半句理由,生離之於他實在太沉重,更何況這是自出生後一路同行的兄弟,他怎能讓他單獨前往遙遠的百裏,再去守著那塊石碑,他做不到!
“再聽我一言,我無時無刻不念著安族百姓的安危。”安冷夜幽然說著,望著天邊烏雲與明月交會,內心慨然又戚戚。迷蹤森林已是安族百姓最後的去處,這片土地不能失守,絕不能!
“你別再說了!”安赤日蒙著耳朵,不願再聽安冷夜的癡心妄想,放一個人前去鎮守關隘能求取多少平安?“走!”他勒住安冷夜右臂,緊緊扯著一路拉回部落。
安冷夜唇瓣微叱:“你放手!”
安赤日語氣堅決:“不放!”
月華淒清,安冷夜左手按住大刀:“你要逼我動刀?”
安赤日冷哼一聲:“就算你動刀我也不放!”
“好!”一聲好,但見安冷夜抽刀一斬。
月不明,星落無聲,一陣悲鳴,安冷夜斷然砍下右臂,自肩頭下一寸削去,斷臂墜下,血濺的悲月下,兄弟二人頭頂一片昏眩。
“你……!”安赤日手中握著一截斷臂,瞠目而立。
“我不後悔,嗚!”安冷夜突受劇痛雙眉緊蹙,倚樹而立暫歇:“替我照顧安族,否則我不會饒你!”他反轉身,朝下山之路一路蹣跚走去。
安赤日回神,正要上前再攔人,忽覺肩上一掌拍下,轉身驚見父親安漸離。
“你給我站住!”安漸離向搖搖欲墜的背影大喝一聲。
安冷夜停下腳步,連父親都來了,看來他能避過兄弟,可能避不了父親的威令。他將身子轉過,與父親相對而立,闇夜下的父親白發蒼蒼,這頭白發是為了安族人而愁白。
安漸離撕下外罩衫替他接回手臂,仔細包紮傷口。
無人開口的森林,煞是一片死寂。
黎明將起,安冷夜凝望著父親安漸離耳際雙鬢的蒼白,不知該如何向他開口要求下山。父子二人隻有包紮傷勢的動作,靜靜地,一道明亮的白日射向山林,冉染而起的日出,照耀著這一片安族部落賴以藏身的密林。
在安漸離身後杵著兩人,安無昧及安赤日。
曾經,武神傳說的神話消匿於二十年前,而神話的終止是為了不讓三名兒子再飽受血洗的刀劍生涯。
曾經,安漸離棄守神州,將族人帶往此神秘之境,為的正是族人的安寧,燦爛的傳說已逝。安族啊!安族!何時你的名才能真正的落實,在神州大地上日夜安和?
安冷夜望著父親起身,霍然,安漸離對三個兒子發令:“你們給我聽清楚,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得隨意踏出部落一步。”
安冷夜彎著胸脯,垂頭喪氣如喪家之犬:“是。”
安漸離自身後提起一把長劍,這是一柄當年創造武神傳說的劍,塵封二十年。他將劍係在安冷夜身後,旋即下令道:“現在,我命你即刻出部落,前往百裏之外鎮守關要,不得有誤!”
他將長劍穩穩地懸好,武神的傳說看來並未終止,因為他有一個豪氣幹雲又可敬的兒子。
安冷夜雙眼一睜,不可置信的一席話,眉一舒,內心五味雜陳。
一襲白衣款款消失於環林盡處,翩翩的溫柔劍客,連行步也異常溫柔。離去時,腦中憶起了司馬濤的路癡步。
問天烽火何時熄,神州僅存路癡步。
路癡,是不知來時路。
路癡,更是行步迷惘何去又何從?
處亂世,誰的步伐不是路癡步?
“你們知否,他不愧是我武神的兒子。”望著,望著,安漸離對著一片空靈的樹影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