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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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醒後,宿醉的人早不記得曾經醉過,酒醉的記憶是一片空白。
這是一條安赤日與安冷夜平生見過最長的血路,安赤日寧願昨晚醉酒的人是他。
江湖中盛傳著一樁神話,神話的主人有個響當當的稱號‘酒國神人’。名號廣傳卻隻聞其傳說,誰是這號酒國神人?江湖劍客當中,飲者何其多,但誰也不敢自稱為酒國神人。至少也得暢飲千杯不醉,才有資格捧下這‘酒國神人’的冠蓋。譏諷呀,原來這‘酒國神人’的真麵目是個滴酒不能沾的佳麗。隻要半滴酒,娉婷的白河化為孔武有力的屠夫,力貫山河,成了半瘋半狂的神人。
好個‘酒國神人’,安赤日憑眺河川,地上有一道血痕,血路的盡頭是河岸。
安赤日一路尾隨,血路到此終止,卻失去了白河的人影。
他的任務尚未完成,不容失敗的性格使然,他巡視河岸,最終在河的對岸發現一具仰躺的浮屍。他與安冷夜二人隻能望著滾滾河水興歎,這條河異常難渡。深不見底的河,是隔開中原諸侯國的天然地理屏障,是天險也是天塹。
眼見白河翻落水麵,漂至對岸卡在一棵浮木前。以為她已死,再隔水觀之,乍時,白河伸長素手攀上了浮木,她還活著!她是赤日的獵物,豈有讓獵物自他手中逃脫之理。二人商議,一人騎馬沿河走,一人下水渡河捉人,以兩人合作無間的默契,這白河是逃不了了。
他們需要一隻竹筏,對於鄰近汾河的安族部落而言,製筏是一項基本生活技能。不多時,二人已在河岸邊架好一隻簡易的竹筏。
安赤日一腳踩上竹筏,一陣搖搖欲墜,他尋找平衡處,穩穩當當地將竹筏劃到對岸白河受困的地方。河川湍急,竹筏禁不住強力水流,他用力將筏身頂住,順水而下,他好不容易抵達白河身後。
一具載浮載沉全身泡在水中的身軀,白河被黃泥沾身,全身汙濁。
她睜開眼,看見一把紅色流蘇垂掛在她眼簾上方五寸處。這是誰的槍?她微微揚起頭,看見了一把長槍,擁有紅纓槍的主人架著竹筏,挺直而立以長槍示意她:捉住了紅纓槍是她唯一的活命機會。
她幾經猶豫,還是伸出柔夷握住槍杆,卻是往自己胸口猛然刺去。
錯愕的反弒力量,他在槍尖刺入她胸口的那一剎那,實時收回槍杆。
她鬆手,看見紅纓槍的主人臉上布滿狐疑的表情。
兩人對望,姣姣明月下,她有一雙透著靈聖光亮的眸子,清澈絕倫,安赤日敢打包票,那絕對是世間最潔淨的一雙眼。但是,這雙眼的主人剛才殺了至少三十個人。
“白河,原來妳真的不能飲酒。”安赤日直言不諱,是承認自己的失誤。
白河避開他的眼神,瞟向紅纓槍:“你拿走了我的免死金牌,就無人可以赦免我的罪孽,不如讓我自我了結。”
“你以為妳這樣說,我就會放棄免死金牌嗎?”安赤日的回應是理所當然,他的大哥還困在秦國大營,這一道免死金牌絕非如此簡單使用。他劃向她身旁,伸出大掌將她拉上竹筏。
“我知道你會追來,而我也正等著你。”白河背對著說話,身子蜷曲發冷。
“把話說清楚。”安赤日將槍尖抵住她的背脊,隻要半寸,槍尖便會深入她的要害瞬間送命。
“哈!哈!我跟你大哥說過,我和他是同樣的身份,可是他不信。”這句話說得很無奈,卻是事實。白河緩慢轉過身,槍尖正對著她的胸口中央。
“妳……!”他與安無昧都說不出‘刺客’二字,說出來等於暴露自己的身份。
“我接到命令,武神三少正要踏入秦國阻撓我國的統一大計。”她抹抹臉,說得更幹脆一點:“我被授命要除掉你們三兄弟:武神三少。”白河最後的自白竟是一記悶雷轟向安赤日。
“哈!哈!公無渡河,公竟渡河,墮河而死,當奈公何!”她又唱起中原歌曲,曲終後,四周一片寂靜,隻有黃河之水濤濤不絕一波又一波打上竹筏。
“不可能,憑你一人是不可能取下我們三兄弟。”安赤日要她吐露更多內情。
“我和白起,以及第三人,正是授命殺掉武神三少的人選。”她話畢,伸出右手,手中居然還握著那把大關刀,睜著水汪汪的眸子說道:“納命來吧!安赤日,今天你是我白河的獵物!”舉刀一砍,朝安赤日斜斜落刀。
近身之戰,長槍顯得礙事,安赤日以守代攻,嚴重晃動的舟筏,閃著一把亮晶晶的大關刀。
沿岸邊,聽不見對岸上竹筏中二人的對話,安冷夜隻能靜靜觀察,他看見白河舉刀與安赤日舟中一決,不慌不忙溫柔地舉起腰間飛刃,朝竹筏目標射去。
他的手很溫柔,匕首卻很鋒利,他是一名溫柔的劍客。現在,他溫柔似水的手勁射出一刀,射向一名曾經溫柔似水的女人。
蝶戀著花,他的刀戀著什麼?
飛刃穿越河心,安赤日聽見後方一道飛刃咻咻咻咻急衝而來,知是老三出手,他上半身斜身一偏,匕首飛過他的右腰嵌入白河的左腰,慘呼一聲,血肉橫飛,殷紅的血和著身上黃泥,染紅半身。
安赤日暗念:“好身手,不傷及要害留她一命,好個冷夜。”不愧是兄弟,二人合作深知對方要取命或留命,這刀下去,白河死不了,隻能乖乖跟著他走。
“嗚……!”忘了他還有一個兄弟在岸邊,白河忽覺一陣熾烈焚身,此人的刀似一縷熱泉流過,她頭一昏,倒下來。
“該換我來說,今天妳才是我的獵物。”安赤日將竹筏輕輕一劃,劃向岸磯。他才劃了兩回,不服輸的白河又有驚人之舉。
她再度舉刀,竟是將竹筏劈成兩半,一分為二,一半載著安赤日,一半載著她。水很湍急,兩個竹筏被水衝散,一前一後,前方載著白河,後方載著安赤日。竹筏似無主之魂被黃河之水帶往下遊。
白河愈漂愈遠,她回頭望,後方還窮追不舍,兩艘竹筏在月輪照映下,沉沉浮浮,她心底暗念著:“好個安赤日,難不成要追我追到天涯海角才肯放棄。”
她說對了一半。
這個人會追到天涯海角:安赤日下了決心,她是他的獵物,無論她漂到天之涯地之角任何一處,他都會追上。
但這個人萬萬不可能放棄:他從未失手,尤其是一個被他視為獵物的目標,那是絕無放棄的可能。
黃河寬闊無邊,兩岸高山起伏斷壁高懸,風景更勝安族部落,無心賞景,眼下,他眼中隻容得下一個人,一個在河中漂流的女子。
他知道老三也授命去執行任務,放眼四方,他明白老三不在了。
河裏隻有他以及白河,這條河水有多長,端木雕曾教過,往東而下,盡頭處是一片汪洋大海。海?他不知海的樣子,也許最終有機會一瞧。仰天高望,兩岸猿啼鷹揚,他以紅纓槍撥著水花,必須想辦法繞到她前方。以槍代櫓,這一劃便拉近了二人的距離。
半個時辰後,他已超過白河,擋在前方。
這隻竹筏也散得差不多,再一個急湍打下,恐怕腳下的筏將成為一堆散木。不再遲疑,安赤日抵住白河的竹筏,將人揪起,丟下她緊握的大關刀,刀落水沉入河底。她的手已經發紫,蒼白的臉,蒼白的唇,隻有那頭秀發烏黑如昔。
離開黃河上岸後,他對她說了一句話:“我忘了告訴妳,我還沒有失敗的記錄。”他替她吸出傷口膿血,為她運氣療傷,這一切隻因為一個人:“妳還不能死,我要妳用手上的免死金牌救出我大哥。”
“秦國的統一霸業不能毀在我手裏。”她還在伺機而動。
“中原的百姓不能落在無情無義草菅人命的秦國手裏。”他的回話更是鏗鏘有力。
“刺客若失敗,我無顏回去複命。”白河看似柔美,性子卻比男子漢還剛烈。
安赤日道:“我會讓妳如願,幫我救人後我會賜妳一死。”強硬的姿態是不容討價還價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