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全新麵貌的杞淵，確實讓人很為難。不對，是讓我很為難。
    常常在半夜，人們都在熟睡的時候，府裏突然響起一聲巨吼：“白癡！你給我滾過來！”要是沒有人應，他會堅持不懈地一直喊，喊到所有人都在他門外求饒，最後我被人從睡夢裏拖到他房裏去為止。
    由於府裏的人都深受其害，我隻好在他房裏住下了，應他的要求，他睡床，我睡地。他所有的胡作非為似乎都是衝著我來的。也罷，誰讓我欠他的。
    最經常地是半夜喊腰酸背痛讓我給他捶腿捶背捶腰，力道掌握得不夠好他會狠狠地嗬斥：“作為一個瞎子你怎麼能連這個都做不好呢！”我鬱悶，誰規定瞎子就一定要會做這個的！為了滿足他的需求，我隻好專門去找師傅學習。
    比較可怕的是他半夜喊肚子餓要吃東西，給他現成的糕點他不幹，非得去現做，常常是大半夜要吃燕窩，要喝雞湯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隻能摸索著跑到廚子的房間裏去搖醒睡的正甜的可憐廚子，偶爾還會遭到一兩下拳擊。對於他的要求，我要是敢說不，他會抓著我一直搖一直搖，最狠的一次是從半夜一直搖到天亮，直到侍女過來給他送洗臉水他才放過我。我實在想不通他精力怎麼那麼旺盛，似乎每個晚上都不用睡覺。
    更可怕的是他讓我給他講故事哄他入睡，好吧，我承認我當年是有讓他講故事哄我睡覺過，但是我好歹都是在一兩個故事之後就睡著了的，而他則能一晚上不睡，一直拉著我講故事，講到我自己睡著後，他會拍我的臉，或者在我臉上潑冷水把我弄醒，然後逼我繼續講。
    最可怕的是他失憶後開始愛顯擺自己的才華了，而他所有的知識卻沒有隨著他的記憶一起被丟掉，沒事就愛背點四書五經，還非得他念一句我接下一句，雖然以前他當我的夫子的時候也是這樣教的，但現在背不出的後果嚴重多了，他讓藺末給他修了一根竹鞭，專門用來教訓我用的。打我手心就算了，還動不動就罵你這種白癡學生是哪個混蛋夫子教出來的。天地良心，這個夫子就是他。可我說了他還不信。
    最最可怕的是他總是在折磨我，比如打我兩巴掌之後，馬上換成一副溫柔的形象，道：“血沁，是誰欺負你了，臉上怎麼會有紅印？”當然這種情況極少出現，出現的時間也極短，之後他又變成紈絝公子繼續整我。但這種情況著實讓人抓狂。
    最最最可怕的是……算了，我不說了。太悲慘。
    又是某個早晨，我睜開眼睛，抬起頭，唔……脖子麻了，嗯，腿都麻了。是的，我又被他罰跪了，在他房間外跪了一夜，就因為沒給他說的詩接出完美的下一句。他自己隨興作的詩，反正我怎麼說他都不會滿意。
    “血沁。”是藺末的聲音，在杞淵開始整我之後，他總算是不跟我敵對不再動不動就要殺我了，不然我真的會瘋的。
    “你來了。”我耷拉著腦袋。
    “你先起來吧。”他說著要扶我起來，我連忙將他推開。
    沒有他杞大少爺的準許我怎麼敢擅自起來，他不敲死我就怪了。
    藺末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退到一邊歎了口氣，道：“其實這些都是大公子對之前所有不滿的發泄。以前他常常因為背錯一個字就被罰跪一晚上，因為文章沒寫好要罰他徹夜重寫，有時候好幾個晚上罰他抄書不許睡覺，要是敢偷偷睡覺就是一頓毒打，習武的時候都是十多個打手來對付他一個孩子，他常常被打得鼻青臉腫。我知道他心裏苦，但是他從來沒有過任何怨言，都一一忍了下來，之後成了一個老爺想要的優秀兒子。”
    從來不知道他竟然經曆過這些可怕的往事，怪不得會用這些手段來對付我。不過與他所受的那些比起來，我現在受的這些都不算什麼了。讓他發泄發泄，也好。
    我衝藺末笑了笑，道：“沒什麼，說不定等他發泄完了，就恢複以前的杞淵了。”
    藺末還是歎氣：“隻是苦了你了，他的氣都發泄在了你身上。”
    “沒關係，這都是我欠他的。”我依然笑著，又問道：“府裏的事，都處理得還好麼？”
    “嗯，大公子他鬧歸鬧，那些官務還是處理得很好，甚至……比以前更好了。興許是比以前更用心了吧。”
    正說著，杞淵洗漱完了從房裏走了出來，看到我在和藺末閑聊，又怒了。
    “你這個白癡，居然敢趁我不在跟別人聊天，去，給我弄早餐來！”
    我用手撐地，努力把整個身子撐起來，身形有些不穩，畢竟腿還是麻的。藺末要過來扶我，手才剛碰到我杞淵就開始吼了。
    “不許扶他，讓他自己走！”
    我含著淚拖著兩條腿往廚房的方向走去。好的是他不要求我親自給他做早餐，隻要給他端去就可以了。
    盛了一大碗剛做好銀杏粥，又一瘸一拐地朝他書房走去，此時他該是在用心處理它的事物，隻要我不出什麼岔子他一般不會找我麻煩。
    敲了敲門，他在裏麵鎮定地喊了聲：“進來！”
    我推開門走了進去，用小碗盛了一碗，放在他的書案上，然後安靜地在一旁立著，努力讓自己沒有存在感。
    “喂我。”他連臉都不轉向我直接喊道。
    我不敢有半點遲疑，過去端起剛放下的碗，舀起一小勺向他遞過去，他才剛碰了碰勺子就差點沒跳起來。
    “白癡！那麼燙！你想燙死我啊！”
    “我……”我頓時驚慌失措。燙到他可是一件大事，不知他又會想出什麼辦法來整我。收回勺子，站在原地等候處罰。
    “用嘴喂我！”他終於下令了。
    “哦……什麼？！”我差點沒摔了碗。
    “你聾了？我說要你用嘴喂我！”他大聲在我耳邊喊著，像是要把我耳膜震破。
    我無奈地端起碗，吹了吹氣，喝了一口含在嘴裏，向他湊了過去。
    “我的嘴在這裏，你這白癡！”
    “嗯……”
    換了是以前，我一定會覺得這是一種享受，隻可惜它來遲了一步。本該屬於我的幸福，如今卻變成了痛苦。
    喂完一口，我的眼睛裏已經快要溢出水來。
    “繼續！”
    我又喝了一大口，這次是他將我的頭按了過去。
    可怕的是他今天食欲非一般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