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忙忙為小幽洗了身子，處理了傷口，換了身衣服，藺末抱著他離開，我跟在他後麵。蕭寒卻將我攔住。
    “你要去哪裏？”
    “我……我要去救杞淵。蕭寒，我向你保證，等杞淵一好，我馬上就回來，再也不離開你身邊。”我近乎哀求地對他說道。就他這個樣子，我也不忍心再離開他了。
    “不可以。”他斷然道。
    “他一定要去！“藺末在一旁說道，這是他第一次不趕我離開杞淵。
    “蕭寒，杞淵變成這個樣子都是我害的，我真的不可以再對不起他……”就算他阻止，我也是一定要去的。
    “我跟你一起去！”他語氣很堅決。
    “那就快走！”藺末催道。
    我不好再拒絕，隻好讓蕭寒隨著一起去了。
    這一路因為有了準備，幾乎是沒有任何停留，直接就到了太原府。
    小幽在途中便醒了過來，他怎麼都不願再見杞淵，可是一想到他可能會長眠一世，卻還是不得不去了。他說其實杞淵早已經在京城找到了他，但那時候他已經成了小倌，已然被汙染，他又如何再去接受一個純淨無暇的杞淵。
    因此杞淵一直留在京城，其實也是為了他吧。每年落花節，無花閣會在城西舉辦花魁大賽，小幽作為如此優秀的小倌，自然每次都會出現，杞淵隻能選擇遠離，因此每年這一天都會去看城東的精武大賽，並不是因為感興趣，他從不屑上台與人一決高下，他隻想在這喧鬧中迷失自我，隻有這樣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才不會難受。
    小幽說他早已猜到我的身份，也知道我和杞淵的關係。之前覺得同是天涯淪落人才會如此關照我，可當我被蕭寒救出，被他寵愛，他便開始不滿，我應該是好好陪著杞淵，而不是在這裏受蕭寒寵愛的，他開始恨我，他找機會留在蕭府，終於得到這麼一個報複我的機會。原來他終究是愛著杞淵的。
    一切都混亂了。他說他不恨我。至少，現在不恨，他終於可以回到杞淵身邊了，哪怕隻是看一眼也好。他說得很絕望，甚至讓我覺得他已經看淡了生死。
    然而他的一切淡然都在見到杞淵的那一刻起化為烏有。
    “杞淵——”他這一聲像是耗盡了畢生的力氣，要將所有對他的愛全數傾吐出來。
    杞淵安靜地躺著，小幽的哭聲蓋過了他的呼吸聲，聽不到他的呼吸聲，會讓我害怕，淚水也止不住流了出來，緩緩走到一邊，用手輕輕撫摸他的臉頰，他身體是溫熱的，終於讓我有了一絲心安。
    “你走開！不許碰他！”小幽將我推到一邊，蕭寒環著我走了出去，藺末也跟了出來，輕輕把門帶上了。
    我們都在旁邊的廳裏守著，聽著小幽在裏麵哭喊了整整一天，終於是哭累了，也就慢慢緩了下來。
    下人送了飯食過來，本是一點也吃不下，因為怕蕭寒擔心，也勉強吃了一些。
    之後都沒有說話，我坐在一邊，不知不覺又哭了起來。
    蕭寒過來將我抱在他身上坐著，我莫名其妙地就開始自說自話：“我好對不起杞淵，我不該對他說那些話刺激他，要不是我刺激他他就不會去喝酒，也就不會出事。他一直對我那麼好，可是我總是對他那麼冷漠，我那麼任性，老是跟他鬧脾氣，可是他從來都不計較。他這次真的生氣了，他不理我了……怎麼辦，我想要聽杞淵跟我說話，我想他了……我想杞淵了……”
    一邊說一邊流淚，直到眼淚沾濕了他身上的大片衣服，我終於在那片冰涼中漸漸睡去。
    後來是被一陣琵琶聲吵醒的。
    我一直坐在蕭寒身上，腿有些發麻了，起了身朝外麵走去，在杞淵的屋子外停了下來。這是我第一次聽到小幽唱曲，他以前都是隻彈不唱。沒想到他聲音居然如此動人，身邊一直嘰嘰喳喳的鳥兒也因為聽到他的聲音而停止了叫喊。
    桃夭碧落，點點楊花歿。
    君可知，人為情消瘦。
    縷縷蘭香，今朝仍留否。
    風起時，夢斷天長漏。
    情依舊，人依舊，嬌顏為誰秀。
    聲悠悠，路幽幽，此心長留，此情長久。
    慕君顏，為君候。任雪染霜華，不負相思扣。
    聲悠悠，路幽幽，此心長留，此情長久。
    慕君顏，為君候。任雪染霜華，不負相思扣。
    一曲唱醉。
    他小聲對榻上的杞淵道：“杞淵，我說過我隻唱給你聽的，你最喜歡我的歌聲了，這麼寶貴的東西，我當然隻為你一人留著。杞淵，醒醒好不好，你以前都誇我歌聲好聽的，今天怎麼不誇我了，杞淵……”
    我埋首在膝間。久久不動。
    之後是下人送了食物過來，杞淵吃不了東西，隻能喂他些粥。小幽端了粥碗，小聲道：“杞淵，我喂你吃好不好，我用嘴喂你吃，我知道你一定會喜歡的。”
    我坐在原地，用手堵住了耳朵，卻就是不願意離去。
    晚些時候下人打了熱水過來，小幽不讓別人碰杞淵，一個人搬起他重重的身子要為他擦洗。
    我提起重重的腳步離開，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才知道蕭寒一直守在我身邊。
    “蕭寒。”我無力地叫了一聲。
    “怎麼了？”他應得很快。
    “沒什麼。”我埋頭繼續向前走。隻是想確認一下他的存在而已。
    蕭寒在我身後沉默了很久，直到一起回到廳裏坐下，他才開口問了一句：“你難受麼，血沁？”
    我點了點頭。
    “我也很難受。”他說。
    我走過去抱緊了他，小聲道：“謝謝你蕭寒，要是沒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麵對。”
    “不要跟我說謝謝，我會更難受。”他拍著我的後背。
    可是，其實我是想跟你說對不起。要是我說對不起，你會不會更更難受。你會不會直接棄我而去。可是我舍不得你，我不想就這麼丟下杞淵，我也舍不得你。
    我緊緊地抱住了他。心裏很矛盾，害怕會有一個結果。希望杞淵快點醒來，卻又害怕他醒來。我不知道自己不敢麵對的究竟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