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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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寒冬剛剛過去時,那個男人牽著路亦白嫩嫩的手,將他送到韓家。第一個出來迎接的就是閔管家,路亦在紅色圍巾裏抬起頭,臉頰凍得紅彤彤的。
然後他在一片暮冬的殘景裏看到了淡笑暖如春風的韓澄。
就像動物會把第一眼看到的活動物當做自己的媽媽一樣,路亦對韓大的笑眼一直沒什麼抵抗力。
那個男人將他甩給管家後,毫不留戀地離開了。那天路亦一直望著他仿佛要融入白色的背影望了很久,最後才被看不下去的管家抱進了屋裏。後來聽說那人跟他男人去英國登記結婚,返航的飛機製冷係統出故障,機艙內氣壓突降,最後如一隻白色巨鳥墜入了大西洋。
路亦到現在還想不起來他到底長什麼樣。
韓家也沒誰會跟他說那個男人被葬在哪裏,理由很簡單,沒有棺材的兩個男人合葬的墓有什麼好看的。
路亦來到韓家才知道自己的媽媽在一年前就死了,立馬放聲大哭,後來是韓大抱著他安慰了一個上午才撫慰了路亦小小的心靈。
韓暻到來那年,路亦剛滿九歲。
那時前院的大樹還是枝葉繁茂的,他在上麵耍的正歡樂,突然被喊了一聲“誰在樹上?!”差點站不穩摔了下去,探頭一看,是個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毛孩,路亦是典型的欺軟怕硬型。
“你是誰?這裏是我地盤。”
“我叫韓暻。”叫韓暻的小子咧開嘴,笑得很是開懷,一口白牙,還有隱隱約約的酒窩。
第一次見韓暻就被他純良的笑容欺騙到的路亦,在往後的日子裏越來越見識到此人厚顏無恥和不知廉恥的程度,簡直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
比如他見到喜歡的東西會一臉純良地向外公討要,這還不是很重要,他喜歡就給他咯,可是韓暻更喜歡搶路亦喜歡的東西,搞的路亦每次都滿臉通紅上次不接下氣,估計是被氣的。
連路亦在韓家的唯一一個安慰他也要跟他搶。每次路亦摔了疼了傷春悲秋了想找韓大安慰的時候,總會發現韓暻正一臉純良地纏著大哥要玩騎馬馬。
你說他是不是很厚顏無恥。
路亦決定不跟小人一般見識,沒了韓大,還有個閔管家,雖然是老了點但也是個美大叔啊。
可是路亦一轉身就看到韓暻又一臉純良地飛奔到閔叔的懷裏。
你說他是不是很不知廉恥。
於是路亦決定不找人耍了自己躲到大樹裏望著沒有星星的夜空,韓暻又會突然冒出來,或者扔石子或者扔鞋子。
後來,後來不知道怎麼的,路亦怨恨的目光一直跟在韓暻背後,接著接著,連什麼時候變了質,他自己也不清楚。
隻記得,韓暻要走那天,路亦也一直用這種怨恨的眼神來遮掩自己小小的心思。
他回到房間裏,偷偷哭了一個下午加一個晚上,連聲音都壓抑著不敢發出。
隔天韓大問他眼睛怎麼回事,路亦一個緊張說自己浸在浴缸裏睡了一晚上。這麼個充滿破綻的謊言,韓大竟然也沒拆穿,隻是淡淡地說“韓暻去到那邊定下來後就會跟我們聯係的”。
路亦的臉立即紅了眼神閃爍了,這些都看在韓大眼裏。
之後,路亦隻收到過韓暻的一個電話,而後再無音訊。
上帝作證,驀然睜開眼會有一瞬間的暈眩。
路亦下一秒就想起了自己昨晚在韓暻懷裏哭得稀裏嘩啦,立即陷入了無可自拔的自我嫌惡中。
看看手機也才八點多而已,路亦倒下去打算再睡可是已經沒了睡意。
是不是奇怪韓暻為什麼不在這裏?路亦怎麼可能會留他在這裏過夜,更何況兩人昨晚實在是清水過清水。其一是因為路亦悶悶不樂韓暻忙著安慰他,後來路亦終於開心了點兩人又忙著敘舊;其二是路亦還沒那個膽在韓家跟自己二哥哥做。
路亦發現自己最近很容易夢到以前的事,想了想,難道是因為重遇韓暻那廝所以記憶脈絡都打通了?怎麼可能。他拍了下自己的額頭。
用手蓋在眼皮上,他漸漸昏昏欲睡。半醒半睡間,感覺到有人走了進來,他說什麼都不想睜開眼。那人的氣息漸漸近了,路亦偷偷地笑。
韓暻,你個白癡。
驀然響起的韓大的聲音將路亦嚇得猛睜開了眼。
“起來吧,我知道你已經醒了。”
路亦騰地坐起來,“啊!”了聲,不小心扭到手腕。
“你看你起來都一驚一乍的。夢見什麼了這麼激動啊。”
路亦齜著牙也不忘搞笑,“我夢見韓暻變成顆大頭蔥了。”
連他也沒有發現,自己對韓暻的稱呼,由畏首畏尾的“二哥”跳級到了肆無忌憚的“韓暻”。
韓大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隨即笑道,“起來吧,下去吃早餐了。”
“啊我還想睡。”
“別睡了,外公也在,下去吧。”
路亦扯扯頭發,麵色尷尬,“我才說不出現在他麵前,過沒幾天就蹦出來,我怕他老人家受不住刺激病情加重。”
“外公早知道你沒走,還是他叫我上來喊你的。下去吧,外公應該有話要跟你說。”
韓大走近幾步,看到他一臉警戒的表情又後退一步,繞過大床走進浴室,幫他把東西都擺好才出來,說,“我幫你倒了水擠好牙膏擺好毛巾,快點搞定你個鳥窩頭下來。”
路亦進去浴室看到整整齊齊的東西,咬了咬下唇,將韓大碰過的東西都扔到了垃圾桶裏。
半個小時後,路亦終於坐在了餐桌旁。
韓老爺子一臉莫測,點點頭讓管家上菜。
路亦拿眼梢偷瞄,發現外公精神挺好的,於是他納悶了,怎麼胃癌末期一點都末期的病容都沒有。
坐在對麵的韓暻表情一本正經地拿腿搔他小腿,輕輕地搔,慢慢地搔,從上到下再由下至上,充滿性暗示地搔,搔,搔。
路亦戴上餐巾,一臉淡定地抬腳一踩,落了空。
對麵的男人優雅一笑,繼續騷擾路亦的腿,漸漸向上,搔啊搔,掃過內側了。某人全身汗毛群魔亂舞,忍不住使勁瞪著對麵的人,順便抬腳踢掉這隻作亂的腳。
“韓暻,回來還習慣吧。”
韓老突然開聲,把兩個正玩得不亦樂乎的男人嚇了個正著。韓暻仍然用一臉“我是正人君子”的表情做著禽獸的行為,回道,“習慣,習慣的不得了了。”
“嗯,公司業務都熟悉了吧。”韓老繼續發問。
“啊有大哥在我很快就上手了。”他用腳尖撩起他的褲腳,用腳趾頭輕輕掃他的小腿毛,路亦又一抬腳狠狠踏下去,又落了空。
韓大坐在韓老對麵,不動聲色地吃著自己的早點。
“有女朋友了嗎?”
路亦本來在喝水聽到這話猛然受驚了,咳咳咳了幾聲,惹得韓暻笑的一臉詭異地加重力度繼續搔他的腿。
“還沒有。”
韓老瞥了眼路亦,又將目光轉到韓暻身上。
“那有意中人嗎?”
話說到這裏,傻子都聽的明白了。更何況聰明如韓暻。
“外公,我有自己的打算。男人以事業為重不是麼?這幾年還是先打好根基,攢夠錢再娶老婆。”
“我怕我連一年都等不了。”韓老平淡地說。
路亦一愣,抬頭看著外公兩鬢的銀絲,話就脫口而出了。
“外公你一定等得到我們結婚那一天的。”
韓老如刀般的目光輕輕掃過他,最後他歎了口氣,緩緩說道,“路亦,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些年在外麵幹了什麼。”
雖然放出狠話說永遠不準他踏進韓家大門,但畢竟相處了十幾年,畢竟是自己最疼的外孫,這些年來偶爾都會有一份路亦近期跟蹤報告放在他的桌麵上。
嘴上說著永遠不見,其實心裏還是惦記著的。這麼調皮嬌寵的孩子,都沒有熬過什麼苦,還未成年就被趕出家門,在外麵要怎麼生活,但是一想到他做出的事就什麼關心同情都煙消雲散了。
路亦動動嘴唇,把頭埋進餐盤裏。
“在恩,你那樁婚事盡早辦了吧。”韓老將焦點轉移到靜靜吃東西的韓大身上。
突然,路亦“啊!”了一聲,全身觸電般顫了下,然後全場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韓暻終於使出最後一招,朝著路亦老弟下猛藥了。
路亦用盡全身力氣壓製想要衝過去撂倒他的衝動。媽的,調情也不是挑這個時候啊。
韓大臉色一時難看的像咽到了,外公瞪了眼路亦,繼續用眼神詢問,可是韓大像被點了穴一樣,一動不動地望著餐桌中央的花瓶。
“張琦說她不想這麼快結婚。”韓大苦笑道。
韓老皺起眉頭,半晌,說:“不想結就換一個。”
路亦差點咽到了,拍拍胸口道:“這年頭未婚妻都可以換麼?”
“婚都可以離,更何況未婚妻。”
韓老秉承一派黑道老大作風,做事雷厲風行手段狠辣果斷,連休個未過門的外孫媳婦都這麼幹脆利落。
最後,韓大結婚的事未果。
這天早上,每當路亦回想起來都會痛到窒息。
那時多麼美好,他們分別了又重逢了,每個人的位置都坐著那個人,每個人臉上都掛著淡淡的微笑,連一點點的喜悅都被放大到百倍,連陽光也變得彌足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