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和羅堯文挑明關係後，杜子藤在書房的彈簧床就收起來了，臥室裏醫生的大床上加了個史努比枕頭。杜子藤本想把自己的兔抱枕也放大床上去，又怕醫生不高興，隻好戀戀不舍地收在布衣櫃裏。
    杜子藤心裏清楚得很，醫生同意與自己同床共枕，並不等於完全接受了自己。所以除了“不準私自進臥室”這條規定自動失效之外，其他禁令杜子藤還是謹慎地遵守著。
    兩周之後，邢浩天也出院回家休養了，杜子藤總算鬆了口氣。自打邢總出了院，晚上醫生在家的時間明顯多了。
    每天晚上兩人一塊吃完飯，醫生看他的報紙，杜子藤洗完碗便窩在單人沙發上看電視，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上幾句，氣氛倒也和諧。當然，話題主要還是杜子藤挑起的。知道醫生對時政、財經、人文等感興趣，杜子藤對這些方麵就格外留意。
    這天晚上羅堯文下了班回到公寓，照常打開了位於一樓的信報箱，取出報紙和信件。
    邊上樓他邊隨手一翻，發現裏麵又有杜子藤的一封信，不由看了看信封，仍舊是外省的來信。
    自打三個月前杜子藤搬進醫生的公寓以來，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收到寄給杜子藤的信件，寄信的地址來自甘肅、湖北、貴州……信封上的筆跡都很幼稚，像是小孩子寫的，而且醫生不止一次看到杜子藤趴在桌子上認認真真寫回信。雖然醫生沒想管他的事，心裏終歸有些好奇。
    進門的時候看到杜子藤正在廚房裏忙碌，房內已開始飄蕩著熟悉的飯菜香味，醫生便說：“信給你放桌上了。”
    “好的，謝謝哈！”
    經過廚房門口，醫生隨口一問：“經常有你的信啊，家人寄的？”
    “不是啦，我家人早跟我劃清界限了。”杜子藤端著盤魚香肉絲走出來，笑咪咪地回答，“是我助學的幾個孩子，他們總愛給我寫信。”
    “噢。”醫生不免有些驚訝，“你資助那些學生，負擔得起嗎？”
    “還行吧……”杜子藤把菜擱在餐桌上，扳著指頭數起來，“我定期要給家裏彙錢，雖然他們不管我了，但沒有他們哪來的我……扣掉給五個孩子助學的錢，偶爾再捐捐款，還有日常的生活開銷……好像是有點緊張嗬嗬。所以，我更要努力工作賺錢呐！”
    醫生無言地看著他。
    燈光下，杜子藤帶著兩個酒窩的可愛笑容，突然間就溫暖了醫生的胸口。
    ……
    一周之後的半夜，異樣的聲響將羅堯文從睡夢中驚醒。
    轉頭一看，身旁的杜子藤正焦躁不安地扭來扭去，嘴裏大聲喘著粗氣。
    “喂，醒醒！”
    壁燈亮了起來，被醫生搖醒的杜子藤恐懼地瞪著眼睛，滿頭大汗。
    “做噩夢了？”醫生沉著的嗓音終於喚回了杜子藤的神誌。
    側頭看了醫生一眼，杜子藤突然伸臂緊緊摟住他，身體還在微微發抖：“羅醫生……剛才我夢見……到處黑漆漆的，有好多人在後麵追我，追上了他們就掐我的脖子……掐得我喘不過氣來，好可怕……”杜子藤哽咽著，淚眼婆娑。
    醫生回抱住他，輕輕撫摩他的後背：“沒事了，隻是做夢而已。估計你最近精神壓力比較大，才會做這樣的噩夢。”
    “嗯……”杜子藤點點頭，激動的情緒漸漸緩和下來。突然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記得那次在故障電梯中初遇，醫生也是這樣抱著瀕臨崩潰的自己，在耳邊說著寬慰的話語。
    念頭閃過，杜子藤的心中不免感慨。緣分這東西真是奇妙啊，那一天又如何能預料，兩個素不相識的人會在同一個屋簷下，相伴度過了這幾個月？
    杜子藤突然感到難為情：“對不起啊，吵你睡覺了……”
    “沒事。”醫生微微揚起嘴角。
    難得見到他的笑容，杜子藤不禁有些發怔。
    關了燈各自躺好之後，杜子藤睜著眼睛，卻怎麼也睡不著了。剛才醫生給自己的感覺，有點不太一樣了啊……
    忍不住轉頭又瞧醫生，見他閉著眼睛平穩地呼吸著，幽暗中的側麵輪廓沉靜而分明。杜子藤著迷地看了他好久。
    每個突然醒來的夜晚，自己都會這樣長時間地盯著醫生，聽著他的呼吸聲，動一動手臂就能碰到他溫暖的身體，心裏會覺得很安定很滿足。
    “還睡不著？”羅堯文突然睜開眼睛。
    杜子藤嚇了一跳，慌忙避開他的目光：“那個……我還是數羊吧，數羊挺有效的。沒事你別管我了，明天還要早起上班的，好好睡吧！”
    醫生便沒再說什麼。
    身邊漸漸響起均勻的呼吸聲，杜子藤聽著聽著，情不自禁微笑起來。最近，醫生似乎開始關心自己了呢。
    在變得美好的心情中，杜子藤不知不覺也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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