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過淩晨，窗外仍是雷電交加，大雨傾盆。從醫院回來的羅堯文心情鬱悶卻又睡不著覺，索性躺在床上看起了《曾國藩傳》。
    醫生心不在焉地翻著書頁，臥室的門突然被敲響。
    “羅醫生，我可以進來嗎？”門外響起異樣的嗓音，“開開門，拜托啦！”
    房門剛一打開，身著背心和短褲的杜子藤鑽了進來，小臉煞白，眼角還噙著淚光。
    醫生正覺得奇怪，窗外滾過一串炸雷，杜子藤捂著耳朵尖叫著蹦上醫生的床。
    不是吧，這小子連打雷都怕？醫生滿臉黑線。
    “羅醫生……我可以睡在這裏嘛？我，我不敢一個人……我最怕打雷了嗚嗚嗚……”杜子藤吸了吸鼻子，可憐兮兮地望著醫生，“就一晚上，求你了……”
    足足沉默一分鍾之後，醫生讓步了，他用眼神示意對方挪開點，自己從另一側上了床。
    這下子醫生也沒了看書的興致，索性關燈睡覺。
    窗外不時炸響的雷電晃得室內一片熾白。杜子藤蜷成了蝦米狀，麵朝牆壁咬著下唇，微微發抖。
    過了半晌杜子藤試探著開口：“羅醫生，我睡不著啊，咱們說說話行嗎？”
    醫生背對他躺著，閉著眼睛不吭聲。
    杜子藤自顧自地說道：“……羅醫生，我知道你也沒睡著。你一定覺得我特膽小吧？……我怕黑，怕打雷，怕得不行。小時候我經常被關柴房，有一回柴房被雷劈中，著火了，差點沒把我燒死……嗬嗬……”
    他的聲音和著窗外嘩啦啦的雨聲，有種特別的氛圍。醫生不知不覺豎起了耳朵。
    “……我在家排行老四，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下頭還有個弟弟。我爹從小看我不順眼，所以經常把我關柴房，一關一整天，也就娘心疼我偷偷給我塞點吃的。”
    “……後來我和二哥同時考上縣重點高中，家裏沒錢隻打算讓二哥去念，是我跟家裏說我一定要去讀書不然我這輩子就毀了，我會打工養活自己不要家裏一分錢，就這樣爹才勉強同意。每天下了課我就去餐館幫忙，洗盤子，拖地，招呼客人，賺點生活費。讀完高中我又修了大專學習市場營銷，畢業後，在成都跑了四年化妝品推銷，我一直向往能看到海的城市，後來聽說沁海是個好地方，我就來了沁海。”
    杜子藤靜默了一會兒：“……羅醫生，其實我喜歡男人。我想你早就看出來了吧？”
    醫生聞言睜開了眼睛。
    杜子藤的聲音再度響起：“……念大專的時候我偷偷談過一個男朋友，結果被我爹知道了，他托人捎來封信就跟我斷絕了父子關係。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連家門都不讓我進，嗬嗬……我真懷疑，我到底是不是他親生的。”
    聽到他酸楚的笑聲，羅堯文的心情也難以平靜。多年來自己隱瞞性取向，並答應下那門婚事，也是料定父母無法接受自己喜歡同性的事實。對於傳統思想根深蒂固的老一輩來說，子女搞同性戀是天理不容的事吧。
    “羅醫生……”杜子藤的語氣忽然變得有些特別。這樣的夜晚，這樣的氛圍，似乎給人增添了無窮勇氣。
    醫生感覺到他的貼近，下一秒便被他自身後摟住。
    杜子藤微微顫抖著，將頭埋在醫生的後頸處：“羅醫生，其實我……我喜歡你！好喜歡好喜歡……”
    聽清杜子藤的話，醫生一下子撥開他的手，轉身麵對他。
    杜子藤的眼睛濕漉漉的，臉龐很紅，聲音也很低：“這麼長時間了，咱倆都是孤單的人，為啥不能在一起取暖呢？”
    聽著他的聲音在幽暗中回響，醫生一時間有點恍惚，左手下意識地撫上他的頭發——細密而柔軟的觸感，有點像那個人。
    杜子藤趁機抓住了醫生的手，眼神愈顯迷離，嘴唇也主動湊了過來。他試探著輕觸醫生的唇瓣，見醫生毫無反應，便渴切地加重了這個吻。
    醫生被動地接受著，耳邊是杜子藤略顯急促的呼吸聲，眼前晃動的卻是另一張臉龐，時而掛著不羈的笑容，時而麵露憂傷。腦海中響起了那個低沉的嗓音：“找不到他，我這裏，空得慌。”
    心頭的酸楚忽然無以複加，醫生一個翻身將杜子藤壓在床上，低頭重重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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