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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維九月,序屬三秋。
    霜正濃,素月淺出東嶺。
    有淺吟聲:
    “桃花春水綠,水上鴛鴦浴。
    凝恨對殘暉,憶君君不知。
    …………
    憶君,君不知……”
    雪足一雙,秋水微涼。略側頭,眸間無悲無喜,這般不存在的存在,澄澈明棲潭中最敏感的生物都嗅不到一絲威脅。皓腕凝月華,洲邊人似月。撥開清波拾鵝卵,指如削蔥根。秋水淺漾,映得一張秀氣素顏。稱不得美,一番氣質卻早已羞傻水中魚兒。
    “憶,君……”
    黑瞳靜默,唇色淺淡,微啟。指尖泄力,鵝卵歸潭,入圈圈漣漪中。
    ************
    西北芍山,祥瑞之地。附近不少平民家一旦遇上急需用錢之事,便入山采藥,後拿去城裏換些銀兩回來。倒不知是誰定下的規矩,不到萬不得已之時,誰都不得入山采藥。山間平民世世代代不曾逾越。他們信著山間有位芍神,無償幫助著他們,但若是誰貪了心,觸犯了芍神,便再也不能得到其庇佑了。
    芍山西坡有一凹處,天然生得澄澈一潭。人說在芍山上望日升月落,其意境甚為美妙。日月出之東嶺,落於清潭,故此潭得名“明棲”,意為日月棲息之地。
    往日明棲潭想來清靜,今日卻見有不尋常之色。芍神的生物倒未收到任何驚嚇,可這氣氛……敏銳之人怕是輕易便可嗅出異常罷。
    少年侍童模樣,走在芍山中左瞅右瞄,看似心不在焉,卻是與其追隨之人寸步不離。時而瞅一眼前方之人。那人身著黑色寬錦袍,如緞黑發隨意束於腦後,手中一把扇子,世人謂之“兆虞”,腳步雍容閑適倒似踏空而來。
    又這般行了一會兒,那少年終於耐不住出聲:“公子,你說今兒個便還了無塵樓那個人情,可現下天都快黑了,咱們難不成還親自采點山藥送去?”
    倒不是少年瞧不上芍山裏的藥材。跟隨公子這麼多年,單是公子的身份已足以讓他不必對任何人過於謙恭了罷。誰人不知他家公子名號,世稱九重蓬萊人的容與公子,顧適。無塵樓再自命不凡,又哪配得容與公子親自為其上山采藥還人情?少年心有不忿。
    顧適腳步一頓,微微側頭,輕搖手中兆虞,唇邊笑意勾得又溫柔又曖昧。啟唇,卻是冷淡若山澗落泉,又帶有玉一般的溫潤。
    “不望,我教過你的東西呢,嗯?”
    叫不望的少年聞言懊惱地努了努唇,隻得不言不語繼續跟上自家公子。
    然而此時對方卻又停下了。
    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下麵是芍山的明棲潭。不,似乎……
    顧適斂了兆虞,腳尖位點已落了下去,輕功拙劣的不望笨手笨腳跟隨而下,卻見公子懷中已多了一女子。樣貌不甚出奇,薄唇抿成鋒利的到任,饒是渾身濕透,也難從其身上捕捉到一絲曼妙的曲線……整個一平板,瘦弱得仿佛單手便可折斷的脆枝。
    然而不望發現公子的目光卻是落在她左耳後的一小片胎記上,血色鳶尾綻放得栩栩如生。
    “不望。”
    “啊?公子。”
    “脫了。”顧適單手整理女子濕潤淩亂的發,眸也不抬。
    “脫……什麼?”不望迷糊。
    微歎口氣,顧適抬頭,似笑非笑。
    “你要這姑娘受凍麼?”
    ……
    芍山不通馬車,顧適懷抱裹了不望外衣的女子,同輕功拙劣凍得瑟瑟的不望一同徒步走出了山,才尋著馬車回了城,直奔無塵樓。
    此時天空墨色又深,隻餘明月一輪高懸。
    進了書房,直接將懷中昏迷著拋了出去,屏風後走出一人,單臂一攬將其圈至懷中。一眼望見她耳後血色鳶尾,眉角微挑,複又望來人。
    “容與公子可當真守時得緊,再過一刻怕是便要違約了罷。不過……”目光微垂,掃向女子胸(和諧)部,眉毛挑得更高,“再不明顯,我也看得出,這是個雌的罷。容與公子再不屑與鄙樓交集,怕是也有耳聞,無塵樓裏,隻有男人罷。”
    顧適淺笑,合上手中兆虞輕點女子耳後,鳳目攝魄。
    “樓主若似乎不想要,那便扔了罷。不望。”
    轉身悠哉哉走出無塵樓,身後隨著單薄的不望消失在夜幕裏。
    ************
    無塵樓。
    京城最大一所男館,樓主尤似客,無人曉其底細。人盡知無塵樓為男館,也盡知它不僅僅是男館,卻不明了如此糜爛奢華的外表下遮住的究竟是如何一個存在。
    來投奔無塵樓的人很多,可真正進去的人卻少之又少。用無塵樓尤似客的話來將:“無塵樓不是垃圾場。”說這話時,他勾起一側唇角,眸中邪氣若劍,所見之處誰敢與其對視?
    無塵樓明文有規,要進來當男館的,前麵是如何篩選的並無定數,隻是最後一項,必須同樓主共度一晚,第二日早上由樓主定奪。那一晚樓主會移至偏閣住,他說他不喜歡自己的屋子有別人的氣息,否則會感到惡心。而往往第二日出來的,不是屍體就是一方由綢緞包裹起來的半殘之人。除了無塵樓剛開張時尤似客帶來的一群人,經過考驗後進來的隻有兩個。
    從不賣身的寄涼。應聘但日尾隨樓主和衣而出,眸光平淡,絲毫無損。便是尾隨與人之後,也絕無半點低人之勢。樓主尤似客負手而出,看不出情緒,經過早已等候在外的管事時拋下一句:“他不得賣身。”便徑自進了自己的屋子。
    第二個是一身才氣的葉落時,落時是字,單名升。經由那一晚後他的確相當虛弱。那日一早門一開,尤似客踱步而出,無視管事徑直下樓。每次遇到這種情況管事便明白,裏麵的人非死即殘,更別提進樓了。而就在樓主行至梯前恰恰抬起左腿欲下樓時,那葉升卻已倚在門口,薄衫一襲,頭發微淩卻不失得體。他目光鑒定,音色虛浮卻含力:“讓我留下。”樓主聞言挑眉,唇角勾起一抹嘲意,望也不望他,丟了句:“那你便留下罷”便拂袖而去。
    所以當某一日無塵樓忽然新多出一名男館後,即刻有人愕然。隻因前一晚,偏閣根本無人進去,亦無燭光曾亮。
    邊若畔。
    輪廓清瘦,整個人淡得仿佛隨時會消失,卻見側身時左耳後鮮活的血色鳶尾,驀地灼燒了眾人的眼。
    而樓主的話便是此時忽然響起的:“邊若畔。口不能言,自是不介賣身。然……”聲線一轉,變得極為曖昧,“也希望來客莫要在我們若畔未主動時妄自動了他的衣裳,否則……鄙樓會代若畔生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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