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過後的第一天，慵懶的氣息延續到新的清晨，大街上來來往往的車子很少，連行人也不見幾個，路旁的店鋪全部掛上休業的牌子，風吹過時嘩啦啦的作響。難得忙碌了一年收獲的假期，更多人選擇守在家裏，寸步不動。
    辦公大樓隻留了幾個門衛輪班換崗，正門貼了半個門大小的紅色喜慶裝飾，在風中輕輕搖曳。樓前的停車場也冷冷清清的，連個人影都沒有。
    拎著筆記本，慢慢馱著步子從正門走進去的男人，倒是把還在打盹的門衛嚇了一大跳。宋明遠仰著一張喜慶的臉，大聲說了句，“過年好啊，師傅！”
    隨後他慢悠悠地朝電梯走去，沒看到門衛驚了的一張臉，等師傅緩過神才追上去。
    “宋少爺，你……不能上去。”咬牙說完，門衛心中不斷默念本職工作這四個字。
    “什麼意思？”明遠雖保持了慣有的微笑，但說話的語氣透露了他的心情有些不爽。
    “這個……是……上麵下來的通告，您稍微等下。”門衛一路小跑回門口的台子旁邊，從一個架子中翻出張白紙，快速跑回來，將它遞到宋明遠的手中。
    掃了眼白紙黑字的文件，靠下還有熟悉的簽名，依然剛勁有力，他認得這是爺爺親筆手簽的。一定是料定他會回來，不然這種正式告函怎麼會在門房也留一份，分明是為了給他看的。
    旁邊站著的衛門連大氣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沉默的宋大少爺，俗稱笑麵虎的人果然不容易被人猜中心情，那張臉上依然掛著淡淡的微笑。隨後宋明遠重新將紙塞在他懷裏，用手拍拍他的肩膀，“回見！”
    照例慢悠悠地轉身走了，他是很想走快點，但奈何腳上有傷。掏出手機發了封“我被徹底掃地出門了！”的信息，他站在大門口抬頭望著蔚藍色的天空，輕輕歎了口氣，白色的哈氣蒸騰著一散而開。
    等坐在車裏的時候，宋明遠收到了俊熙的回信，“來找我麼？我收留你！”
    原本陰霾的心情有了一絲晴朗，他笑嗬嗬地回完信息，才慢慢將車開出了停車場。
    比起某個人的一早出師不利來講，留在家中的兩個人可是難得的悠閑自在。黎牧睡到中午天大亮才從床上爬起來，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腰，一臉的不甘心。昨夜在書房零點時一切美好至極，可惜後半夜他和鄭君昊因為一個私人問題折騰了很久，可惜最後武力不敵撒嬌賣萌的某個人，黎牧還是成了被抱的對象。
    餐廳裏罪魁禍首的人正等著他下樓吃飯，又對上那張神清氣爽的臉，黎牧故意不去瞅他，以宣泄自己的小小不滿。其實這些不過是生活的點點情趣而已，他們從未覺得生活平淡，小打小鬧的，說不定能夠一直這樣到老。
    隻是不知道鄭君昊越來越嫻熟的撒嬌技能究竟是跟誰學的，尤其是這幾天臉胖了些，鼓起來時能隱約看到曾經小豆包的樣子，黎牧就是對著這張臉才總是狠不下心，吃虧上當的。
    “喂喂！黎牧同學……不要生氣了，我等你吃飯能到現在呢。”
    眼看著某人又要進入狀態，黎牧張開手掌做了個“打住”的動作，“我投降！鄭君昊！你這賣乖的毛病是跟誰學的？”
    “明遠啊！顯而易見。”答的痛快，鄭君昊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門口和等在那的人交代幾句，又重新走回來坐下，“一會兒吃完東西，我們就去後院吧。”
    黎牧知道他指的是學槍的事情，微皺眉頭，連語調都下降了好幾度，“君昊……能不能……”
    “不行！昨天說好的，今天如果反悔可是無效哦！其實挺好玩的，保證你上手了就喜歡的。”
    “知道了，反正說不過你。”扁扁嘴，黎牧轉到另一個話題，“明遠呢，怎麼不見他？”
    “很早就走了，神神秘秘的，估計今天會有消息帶回來。”
    簡短地答完，黎牧還想多問，君昊指了指端上來的菜，“快點開動！下午還有任務！明遠那家夥自己完事會回來的。”
    隻是不知道回來的時候，帶的消息是好還是壞。如果能與外麵大好的天氣一樣，那算是幸事一件了。兩個人沒在過多交談，解決掉午飯後，換了輕便的衣服，黎牧跟在君昊的身後去了後院。
    在這個宅子裏是有一間室內打靶場的，不過鄭君昊覺得戶外的視野更開闊，呼氣又新鮮。他已經許久沒來過這邊，偶爾路過也就看上幾眼，孤零零的幾個靶子站在那裏，好像始終保持靜默的士兵。
    少年時期的許多回憶都是在這裏，聽著子彈射擊出所特有的聲響，感受機械巨大的後坐力，“哢哢”彈殼落下瞬間曾有那麼一點點的酣暢淋漓在其中。這是在沒有用到人身上之前的感受，當一枚枚小巧的金屬彈頭嵌入目標人物的身體裏，鮮血濺出的場麵深刻地印刻在記憶最初，到後來漸漸麻木，沒了曾經的歡躍，隻感到越來越多的沉重，從心底不斷噴發而出。
    裝了消音裝置的槍比之前長了一小截，鄭君昊不大喜歡再聽原先的聲音，就連現在這種短暫沉悶的響動他都不喜歡。從CH開始在他手裏洗白的那天起，鄭君昊從未再帶過任何槍械，武器庫真的變成了收藏室，可惜如今事與願違。
    黎牧拿槍的姿勢很帥，風吹動他的黑發，修長的手臂伸直，沒有一絲顫動，穩如磐石。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天賦，雖然準度一般，但對於初學者來講實屬不易。鄭君昊很想表揚他，卻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麼。
    眼前的這個人頂著漠然的麵孔，眼底的顏色分明深了許多，緊抿著嘴，這樣的黎牧讓鄭君昊有種陌生感。有一種錯覺，不知道自己是深陷在了他的冷豔魅力裏，還是因為突然冒出的一個念頭而沉默。
    “黎牧同學！不錯嘛！你之前學過沒有？”
    “當然沒有了，拜托！這叫天賦！”晃著手裏的槍，鄭君昊一把按住黎牧的手，“黎牧同學，這樣容易走火！”
    剛剛的錯覺瞬間便消失了，就連那種近在咫尺卻疏離的感覺也一並消失，鄭君昊搖了搖頭，嘲笑自己近來也許緊張的過了頭。
    他們在後院呆到夕陽下山才結束，臉頰凍得微紅，但手掌的溫度灼熱，甚至還有點點的酸痛。將槍械收好，黎牧已學會如何拆卸和組裝，這些本就比較簡單，加上如果有些天賦，學起來並不困難。
    並肩走在石子鋪的小路上，黎牧的手被鄭君昊握著，一下一下地輕輕揉捏，酸痛似乎緩和了許多。
    “真是又讓我想起當初第一次來這裏的情景，找個洗手間都能迷路，我真是太丟人了。”眼前又出現那個慌慌張張在走廊裏奔跑的自己，黎牧記得當時的君昊雖看著冷淡了點，但眼中流蕩著某種暖流，可能就是那吸引了自己吧。
    “哈哈！你也知道啊……”
    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往事，兩個人走到門口正好看到從大門方向駛進來的車子。緩緩停穩後，宋明遠從裏麵鑽了出來，看到站在原地等著自己的他們，揮了揮手。
    他的神情略有疲憊，步子走的比較慢，君昊走了過去一把接過他手中的筆記本電腦。他吐了口氣，張了口，聲音沙啞。
    “走吧，進去說！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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