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之中是否有所謂的天注定，每個人的命運糾纏交錯，按照原本編排好的劇本，例行上演。那些為了心中的執著，奮力抗爭的舉動，現在看來不過是為這出戲又增了彩，渲染其中的曲折罷了。
    蘇迪按完發送鍵後，剛好聽到登機的廣播，帶團的導師快步走過來，拍了下他的肩示意動作快些，隨口問了句沒事笑什麼呢。他很想說，笑自己也文藝了一把，說不定是來了趟法國多擁有了點兒文學細胞。
    可是蘇迪生平第一次的文藝腔，產生的太鬱悶，他試圖張口，再問一次，這一路上重複詢問的話。結果是一樣的吧，導師一臉平靜地解釋所謂的私人原因，而學校本部的學院也是同出一轍的答案。他覺得這樣的事情搞笑的想罵人，他所了解的黎牧，哪來的居住在法國的親戚。況且，交流活動出國的他們，怎可能獲得了學校的默許，擅自離團不歸。
    從哲民那兒得來的號碼一直無人應答，蘇迪不禁感慨，鄭君昊究竟是何人，有這樣的能力，他的話被人奉做聖旨。
    巴黎的上空越發陰沉，灰色的雲層比剛剛厚重許多，他最後望了眼這座美麗的浪漫之都，心底升騰出汩汩的酸澀。
    “很多事，我們已經盡力，別太擔心。速回，我等你！”
    蘇迪看完哲民的回複，關掉了手機，扔在身旁空缺的座位上。飛機緩緩上升，注定了這是一場不完整的回歸。
    黎牧再度醒來時，外麵已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窗戶上凝結了朦朧一片的水霧。他略微失神，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蹭”地坐起來，不過隨即身體又不受控製般地再次倒下。
    “哎呀！”幾乎忘記了某處的重要傷痛，他在心底無數次咒罵某個人的名字。
    “怎麼了，我的黎牧？”
    從門口迅速奔過來一道身影，帶來陣陣寒氣，讓黎牧不自主地又往被子裏縮了縮。君昊的大衣上籠著細密的水汽，額前的頭發也凝了水滴，臉色比往常要蒼白些，模樣很是狼狽。
    “出門怎麼沒打傘呢，看你淋的！”手摸上君昊的臉，冰涼的觸感從指尖延展開來，黎牧已想不起剛剛還在心底發的大堆牢騷，他從君昊明亮的眸中看到自己寫滿心疼的一張臉。
    鄭君昊的神情有瞬間的詫異，橘色的燈光下如此溫柔的黎牧，散開的領口隱約可見的點點紅色，他抿了下嘴唇，慢慢靠了過去。
    越來越放大的一張臉，熟悉的氣味也隨之逼近，黎牧下意識向後移，兩隻手用力推了下某個即將沉醉於曖昧氣場中的男人。
    “喂，鄭君昊！你要做什麼？”名字喊的響亮，不過後麵的問話明顯底氣不足，白癡一般地明知故問。
    被推開的人幸虧身手敏捷才避免沒形象地一屁股坐在地上，賭氣地鼓鼓嘴，用手揉了下頭發，邊脫外套邊小聲嘟囔。
    “哎，我就說不可能那麼溫柔呢，真是的……”
    因為聲音太小，黎牧努力豎起耳朵，也隻聽見短短幾句，而那個家夥還在不停地自言自語，沒有停止的意思。
    “我說，你別總做那個表情，很像……豆包！”說完，不顧怒視的目光，他沒形象地大笑出聲，還隨即叫著“鄭豆包，鄭豆包”的。
    “本來之前還擔心你的身體，現在看來是沒事了，快過來吃吧。”君昊完全忽略掉從天而降的奇怪外號，開始小心地把買來的食物從袋子裏一個個拿出來，放在桌子上，一邊做一邊繼續說，“哎，看來我需要檢討了！”
    “檢討什麼？”黎牧本能地反問，注意力早被香噴噴的氣味所吸引，胃也配合地叫囂開來。
    “你知道的。”
    君昊認真地說，流露的深情像極了要告白角色中貫有的，嘴邊勾起濃濃的笑意。心“嗵嗵”地劇烈跳動，腦海快速思考所謂的答案，黎牧看著那雙黑眸中蕩漾開的詭異神色，薄唇重新開啟，吐出的語句，如銅鑼在耳邊重擊，下一刻手中的枕頭便飛了出去。
    “昨夜身上有傷影響發揮呐，我的黎牧同學！我會認真檢討然後發奮努力噠！”跑進浴室的人，還不忘用小孩子的音調重複說一遍，順便附帶爽朗的笑聲。
    “我們一會兒就一起繼續實踐吧！”
    “休想！”
    再次傳出奶奶的娃娃音，被黎牧的一聲怒吼回絕，地上躺著可憐的枕頭，一直瞪大眼睛的人，也很快地笑了。原本的擔心似乎真的多餘，他們之間何來尷尬呢，他都甘願把自己交給那個人，身為男人卻在另一個懷抱裏動情，還有什麼不能交付的呢。
    他們已經擁有彼此，也早就隻剩下彼此了啊。黎牧快速收起難得的感傷，努力將桌上的食物一掃而空，君昊買的泡菜牛肉鍋很辣，眼睛酸酸的，他沒想到在法國還能有這樣正宗的味道。
    “君昊，現在幾點了？”
    “快六點了，怎麼？”遞了杯水過去，君昊慢慢在桌子的對麵坐下。
    “沒什麼，這個牛肉真好吃。”黎牧大口喝著水，眼睛依然專注在食物上。
    “黎牧……”君昊覺得眼前的人兒，明明是記憶中的那個人，隻是為何總感覺有一種陌生的疏離感忽然冒了出來。
    “別一副我欺負你的樣子看著我，學校那邊你搞定了吧。”終於吞下最後一口飯，黎牧舒服地伸了個懶腰，接著說，“隻是沒想到我竟然睡了那麼久！”
    “恩，隻是你……”
    白皙的手指壓上溫熱的唇，君昊看著身體越過桌子，逐漸靠近的黎牧，迷人的麵孔近在咫尺。手指移開，換了方向，眉間被輕輕撫過，他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上，默不作聲，自然垂下的左手握緊，又再鬆開。
    “說過不讓你總皺眉的。”哄孩子的語氣，那個人兒輕笑，俯身啄了下君昊的雙唇，“我去給家裏打個電話，桌子你收拾！”
    留下呆在原地的人，黎牧輕快地跳下椅子，他沒有看到剛被他撫平的額間，又出現幾道交錯的褶皺，也沒有看到一貫波瀾不驚的丹鳳眼中，閃動滿滿的迷惑，還有……擔憂到極致的，深深的恐懼。
    夜來的很快，在重新整理了鄭君昊取回來的行李，準確的說是根本不用收拾，打開行李箱滿眼都是被弄的整整齊齊的衣物，黎牧為了表示感謝，就認真仔細地幫鄭君昊洗了個澡，不過名曰是照顧傷病號。
    兩個人打打鬧鬧花了一個多小時，隻穿了一件的鄭君昊率先鑽進被子，隨後一把將猶豫半天隻揪了一點點被子，躺在床邊的黎牧撈進懷裏，四肢一並纏上。赤裸的胸膛緊貼微涼的脊背，腦袋習慣地抵在肩頭，君昊的唇時不時蹭著懷裏人兒那柔軟的耳垂，惹來對方小小的掙紮抗議。
    “黎牧……”停頓了幾秒，聲音再次響起，“學校方麵的事情，你為什麼不問？”
    小心地避開君昊受傷的手臂，黎牧翻了個身子，仰起頭，兩隻手正過君昊的臉，“仔細聽好了！黎牧大人現在正式宣布，原諒鄭君昊犯下的所有過錯，欽賜！”
    一字一頓，在安靜的夜裏，連同那漂亮堅毅的眉眼一起，牢牢地刻在鄭君昊的心裏。
    “君昊，我隻信你，無論如何，都不要怕！”臉埋進炙熱的胸膛，黎牧恍惚間又想起那個遙遠的夜，有個男人哭泣的畫麵，繼而緩緩地開口道，“可以的時候，記得告訴我，我們一起承擔。隻是，君昊一定記得不要騙我，無論什麼原因都不可以……”
    話吞沒在親吻中，唇齒相觸，彼此交換熟悉的氣息，用力渴求，是告白後的迫切，抑或是莫名不安陣陣襲來的逃避。
    “恩，不過某個人也不可以再不問原因，就摔手機哦！聖誕禮物喜歡嗎，我特意挑的，覺得我的黎牧還是用白色款比較適合。”
    “白色……”
    君昊輕微地拉開兩個人的距離，有些緊張地問了句，“怎麼了，不喜歡？”
    “啊，怎麼會呢，很喜歡！”黎牧往溫暖的懷裏靠了靠，“在蘇迪師兄那了，回去我就用，可是也沒有送禮物給你啊。”
    “我有收到最好的聖誕禮物哦！”君昊已經越發地愛上撒嬌了，手摸到黎牧的身後，一下沒一下的揉著那個敏感的部分，“還疼麼？”
    完全是色情的話，黎牧的臉瞬間發熱，本想大吼一句，卻仿佛被人看透一樣。君昊的手適時地換了位置，用力按壓，使得他立刻渾身軟了下來，隻能輕輕地哼著，表示自己的不滿。
    “今天不做，放心吧，要不明天坐飛機你會很辛苦。”君昊平靜地脫口而出，黎牧甚至開始懷疑這個家夥是不是皮糙肉厚的，這樣羞赧的事情說來就好像喝水吃飯一樣合理簡單。
    “我們明天就回去了啊？”
    “恩，所以快睡吧，不早了。”
    “也該回去了，好想老爸老媽，剛剛打電話家裏都沒有接通，隻留了言也不知道他們聽到沒有……”
    懷裏的人輾轉尋了個最舒服的姿勢，嘀咕了幾句，慢慢沒了聲音。君昊收緊環抱的手臂，看了眼遠處桌上持續閃著藍色光亮的手機，眉頭更加緊的皺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