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雲繼續蹙了一下他好看的眉，又問道：“那當年你是如何拜的師？”
    當年啊，我想想……
    恩，是了，我記得很清楚的！
    那是我八歲那年，我娘帶我去找一個據說是她很恨的人，然後找到了就開始決鬥了。那個人就是我後來的師父。
    我很清晰的記得當時的場景，因為太漂亮了嘛。
    我娘長的很傾城——這是我聽別人說的，她一身的紅衣襯得人嬌豔無比，師父，哦，當年還不是我師父了，隻知道娘叫他靜哥，他一身的雪白長衫，隻是遠遠的站著，便有一種遺世獨立飄然若仙的味道。
    他們約在一片桃花林裏比武，那時正是桃花開放的時節，兩人比武的動作帶動了花瓣的飛舞，大片大片的飛花在兩人身邊旋繞，他們都用劍，大概他們都是高手吧，我隻看到到冷冷的劍氣不停的空中閃過，身形太快，一時間我隻能看見漫天的粉白中那一紅一白的身影，伴隨著陣陣的白光閃爍，美的像是一幅可以隨意變換的畫卷。
    後來……
    後來，我娘就敗了，一劍穿心！她倒在地上，鮮紅的血‘’的流了出來，染濕了她本來就是一片豔紅的衣裳，像是重新盛開的花朵，炫人眼神。
    我記得我娘當時的眼神，從眼底透露出來的淒涼，看著那樣的眼神我差點就哭了，但我還沒哭的時候，娘自己就哭出來了，很悲傷很悲傷，她淒聲道：“靜哥……靜哥，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師父說什麼來著……哦，對了，他好像很平靜，平靜的像是古譚，而且隻是說了一句話：“因為我愛你，但我也不愛你，紅兒，你明白的，隻是不願意接受罷了。”
    很奇怪的一句話，反正我沒聽明白，不過我娘看樣子是聽明白了，所以她開始憤怒，語氣淒厲，淒厲得讓我忍了多時的眼淚‘刷’的就下來而來，我聽到她嘶喊道：“靜哥，我的報複還沒有結束，終有一天我會讓你嚐到比我今日更加痛苦的滋味！”
    師父還是靜靜的看著她，什麼話也沒說。
    然後她就那樣死了，一句話也沒跟我說，於是我哭的更大聲了。
    這時師父走了過來，看到我後愣了很久，然後他緩緩的蹲下身看著我的眼睛，手掌撫上我的臉慢慢的摩擦，神情恍惚，他啞著聲問我：“你叫什麼名字？”
    我抽抽噎噎的道：“蝶……蝶衣。”
    “沒有姓是嗎。”
    話音雖然惆悵，卻是用的肯定句！
    我疑惑的點了點頭，他怎麼知道的？
    “我殺了你娘，你恨我嗎？”
    “什麼是恨？”
    師父頓了一會兒，然後眼神裏有了點笑意：“那你想殺了我替你娘報仇嗎？”
    我仔細的想了想，然後老實的搖了搖頭。
    第一我確實沒這個想法，第二就是我娘都殺不死他，我頂個鬼的用啊！
    然後師父的笑意更深，低低的呢喃道：“她是怎麼教孩子的？這樣還想報仇？”
    然後又問我：“那你想跟著我嗎？我以後會照顧你的。”
    我一聽就高興了，急忙點頭，毫不猶豫的道：“你當然得照顧我了，要不然我豈不得挨凍受餓的死掉啊。”
    本來就是麼，雖然我可以自己弄吃的，但衣服我沒錢買啊，我娘雖然經常大半年的不理會我，但好歹沒讓我凍著，現在她死了，一句交代的話都沒有，我以後怎麼活啊！
    師父聽了我這句話，愣了很久，表情無比艱深，真的很久，久得我以為他後悔了，於是我也後悔了。我好像嚇到別人了，也是，誰願意養個隻想吃穿的小孩啊，早知道就別這麼急答話了，應該矜持一點的……
    然後師父忽然大笑了起來，他一把抱起我，笑意未消的問我：“那剛才哭是為了這個？”
    我怯怯的點點頭，不受關注的小孩很可憐的。
    師父於是繼續笑，小心把嘴巴笑掉，我被笑得有點惱，於是惡毒的想到。
    師父笑完了，滿意的道：“看樣子我今天是得了個寶了。”
    我一聽這話就樂了，多好的話啊，把我當寶我當然沒意見了，養著我就行。
    於是我樂顛顛的抱著師父的脖子撒嬌：“我很聽話的，吃的也不多，你給我衣服穿就行了。”
    “好好。”師父繼續樂嗬：“那你以後就叫我師父吧。”
    我點頭，這個隨便啦。
    “我我喚你蝶兒可好？”
    我搖頭：“不要，那是動物的名字。”
    “那衣兒？”
    我繼續搖頭：“更不要，衣兒衣兒，聽起來就像一二一二的，那是數字。”
    師父聽完後半響沒說話，隻是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然後又笑了出來，真正的如同春風化雨一般的微笑，可是我卻本能的感覺到冷。於是乖乖的往他懷裏一縮，開始繼續後悔，真是的，早知道就不這麼多話了，叫什麼不是叫啊，亂堅持個什麼麼！
    看我妥協了，師父唇角一彎，變成了一抹溫柔的笑意：“那蝶兒，我帶你回師父的家去吧，以後那裏就是你家了。”
    “你家大不大，有我住的地方嗎？”看事情解決了，我就開始關心以後的生活了。
    “算大吧，再多養一百個你都不是問題。”
    “哦。”那好啊：“那師父你是幹什麼的？”
    “我以前替人看病，但現在想換個生活了，以後就養養花種種草算了。”
    “那你會用毒不？”
    “會啊，蝶兒問這個幹什麼？”
    “那你教我好不好，我娘很少有時間教我的。”
    “為什麼要學這個？我以後教你讀書寫字可好？”
    “不要，我要學用毒，這樣我以後抓兔子就容易多了，也不會餓肚子了。”
    師父停頓了一下，然後對我安撫的微笑：“不要緊的，以後都不會再餓肚子了。”
    我抱緊他的脖子，感動，這人真好啊！安心了就有心思想別的了，在他的背後‘嗖’的一下拿出銀針，然後觀察著他脖子上的穴道，考慮著該在那裏下手。
    我還沒動作了，師父又繼續笑著道：“蝶兒，下次想要殺人，不要猶豫，直接動手，不然機會就會被錯過的。”
    “哦……”我受教的點了點頭，但是還是解釋道：“不過我沒想殺你啊。”
    “哦……”師父將我的手拉到前麵來，看著我手指間那根細細的銀針笑道：“那你這是在幹什麼？”
    “我真沒想。”我老實的交代：“不過我娘說過了的，愁以十倍報，你剛才殺了我娘，我好歹得表示一下吧，不然我娘會不高興的。”
    我的答案好像讓他挺高興的，於是他說：“那好，我以後教你用毒，但你也得跟著我讀書寫字。”
    我高興，於是滿意的點頭，忽然想起還有問題沒問，於是繼續問道：“你和我娘誰用毒比價厲害？”
    “我比較厲害，所以你娘選擇和我比劍，這樣她贏的機會多一些。”
    “啊……那你豈不是在讓著我娘？”
    “是。”師父輕輕的撫摸我的頭：“你娘她……是我的師妹。”
    我驚訝：“師妹？！”
    “怎麼了？是不是覺得師門相殘很不可思議。”師父語氣裏不禁帶了一絲惆悵。
    我搖搖頭：“不是，我就是覺得我娘看起來比你大，怎麼著也該是師姐吧。”
    師父聽完我的話後不再發愣，直接大笑：“蝶兒蝶兒，你真是……怎麼說你好了，這話要是被你娘聽到了肯定會罵人的吧。要知道，我可比你娘大了整整五歲。”
    哦……
    老妖怪！
    “那我娘既然是你師妹，你為什麼還要殺她，我娘說過了的，說她雖然不喜歡我，但我是她的親人，所以她不會殺我，我娘應該算你的親人吧？”
    師父點了點頭，然後低低的歎氣：“殺你娘本不是我的意願，但她殺了太多的人，為世人所不容，我不殺她她就會被別人以更殘忍的方式對待。”
    我疑惑：“殺人不對嗎，可你剛才不就殺了我娘？”
    師父柔柔的拍拍我的頭：“不是的，蝶兒，其實殺多少人都沒有關係，但是你殺人卻不能被別人拿捏住把柄來證明你是錯的，你娘殺了太多的人，那些人在世人的眼中是無辜的，所以你娘就錯了，就成了別人口中的魔頭，所以我殺了她就變成了正確的事，今天之後會有無數的人為我歌功頌德，讚歎我剛才大義滅親的舉動，所以同是殺人，結局卻是不一樣的。我這樣說，你可明白？”
    模模糊糊的像是懂了，於是我點了點頭。
    跟著師父將娘葬在了據說是她和師父一起長大的地方，我就離開了那個地方，到了天逸山莊，過起了吃飽再不愁的生活，隻是偶爾會被師父罰罰，但那都是小意思啦，咬咬牙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