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3章 不告而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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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塵的話讓夏侯薇有些出乎意料,她沒想到對方不僅猜到了她的意思,而且還答應得如此痛快,不過她想說的可不僅僅“離開”兩個字這麼簡單。
“你很聰明,也識時務,不過隻憑‘離開’這麼簡單的一個詞就想脫身,也太沒有誠意了。這樣吧,我好人做到底,把橘香許配你為妻。”夏侯薇看著凡塵說出了她的計劃,她知道要想讓兒子徹底死心,就必須斷了他對凡塵的念想,“隻要你當著五兒的麵娶了橘香,我就為你解了這鎖魂幽的藥力,否則就算十二個時辰後藥力散去,你的功夫也隻能恢複一半!”
凡塵牽著嘴角笑了,老天,這個女人還真是得寸進尺,而且提出的條件如此之……惡俗!看來從古到今,天下做母親的在幹涉兒子的情感生活時所采取的手段都大同小異。
“如果你答應,我還會出一筆不薄的陪嫁,讓你們遠走高飛,此後半生衣食不愁……”
嗬嗬,果然緊接著就是開出條件了……女人的聲音在耳畔絮絮贅述,凡塵垂下頭,隻覺得累,之前和疼痛的對抗用去了他全部的力氣,現在的他就連思維都是那麼的疲憊不堪,什麼也不想聽、不想說,不想去想。
如果放棄一切,就這麼沉沉睡去,是不是從此就再沒有擔心、沒有謀劃、沒有掙紮、亦沒有恨也沒有愛,是不是就會輕鬆了?緩緩閉上眼睛,他用微弱到隻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對夏侯薇說道:“不如你幹脆殺了我吧,豈不一了百了。”
林北涯就在這個時候衝進了院子。
看到凡塵渾身浴血被綁在樹上,身前地上扔著染了血的竹條、荊杖,有的竟斷為兩截,林北涯眼睛都紅了,跳起來掄圓了胳膊照著還站在一旁手上拎著鞭子的某王府親衛就是兩個大嘴巴,打得那人退後幾步差點兒坐到地上,臉立刻腫得老高。他還嫌不夠,從地上隨便抄起個家夥,劈頭蓋腦向那幾人抽了過去,一邊打一邊喊,“你們幾個活膩歪了是不是?竟敢趁我不在對他下手!我今兒……若不發發威,以後還不得……任人宰割!”
“五兒!你瘋了!還不快住手!”夏侯薇大喊一聲。
林北涯喘著粗氣扔下手中竹片,又狠狠踢了離自己最近的那人一腳,這才過去解凡塵身上的綁繩。
“五兒!凡塵暗中唆使橘香從我房裏偷得蜜之香,被我人贓並獲,拿個正著,他不僅不認錯,反而出口不遜,難道我還不能教訓他一番麼?”
又是蜜之香!林北涯之前從院外衝進來,從始至終都沒有看夏侯薇一眼,他當然知道今天這檔子事都是母親弄出來的,但也隻能把火氣撒在底下人身上,這會兒聽了這句話,他終於忍不住大聲反駁:“不可能,他是男人,要蜜之香做什麼?肯定是橘香栽贓陷害!”
“栽贓陷害?這院子裏所有人都看到蜜之香是他自己親手從身上取出!不錯,他是男人,可他不是一般的男人,若非他長著一張比女人還妖媚的臉,又怎能……”
“夠了!別再說了!”林北涯再也顧不得忤逆犯上,鐵青著臉打斷夏侯薇的話,伸手抱住搖搖欲倒的凡塵,頭也不回便出了院子。
一連數日,林北涯沒有邁出東跨院半步,且還命人在門口守了,凡是來的人一律擋回,誰也不見,就連鳳蝶說來探望都吃了閉門羹。知他在氣頭上,林青石和夏侯薇也姑且由之,林青石還在私底下埋怨夏侯薇,說她此番做法欠考慮,不僅不能拆開那二人,倒可能生出反作用。
夏侯薇表麵上不說什麼,但一想到兒子當時竟然為了凡塵對自己大吼大叫,就氣得全身哆嗦,幹脆也抱病稱恙,每日躺在床上不理事。
幸好還有鳳蝶在跟前寬慰。
“娘,這是蝶兒親自下廚做的湯,您嚐嚐。”鳳蝶親自端了托盤裏的粉彩蓋盅遞到夏侯薇麵前。
夏侯薇接過來喝了兩口,又放回去,然後拉過鳳蝶的手握在掌心裏,“蝶兒,還是你跟娘最貼心,娘沒有白疼你。唉,當初你和……娘那會兒總覺得西泊他配不上你,所以才……你不會怪娘吧?”
“怎麼會呢,娘是為了蝶兒好,蝶兒心裏明白。”
“那就好,五兒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娘也不會這麼操心了!”夏侯薇捂著心口歎氣,又道,“蝶兒,其實五兒和你也是從小一起長大,彼此也能說到一起,你今兒給娘透個實在話,若娘有意要你做媳婦,你答不答應?”
鳳蝶聞言微微紅了臉,低頭不答,隻顧擺弄衣服上的帶子。
“哎呀你這孩子,這裏就我們娘兒兩個,你還害什麼羞,告訴娘,你到底願不願意嫁給五兒?”
鳳蝶越發低垂了頭,好半天才喏喏出聲,“三哥他……心裏喜歡的人是凡塵,又怎麼可能會娶我?”
“莫提那個沒廉恥的下賤東西!”經了上次那回事,夏侯薇對凡塵已是咬牙切齒,她拍著鳳蝶的手,鄭重許諾,“隻要你點頭,娘這次一定會為你做主,五兒再這麼胡鬧下去,我必不能再縱著他,還有那個賤/人,我有的是法子對付他!”
看著母親臉上浮起的怒容和目光中透露出來的決斷,鳳蝶怔忪片刻,最後說了句,“一切憑娘做主罷,蝶兒都聽娘的。”
鳳蝶的話讓夏侯薇十分高興,無論如何,得到了一方當事人的首肯,她的心血總算沒有白費。她拍拍鳳蝶的手,含笑說道:“好孩子,就是這話了,娘還能讓你受了委屈不成?就算五兒他……自小對你也與旁個不同,也是極好的。”
鳳蝶點頭應是,心裏卻另有想法,她深知林北涯對凡塵用情之深,哪怕母親真的能用盡手段,就算凡塵被逼離開也好,甚至娶了什麼女子也罷,恐怕林北涯都不會就範,他是個表麵柔和實則內心倔強的人,一旦認準了就會不管不顧,不像二哥林西泊……心底又是微微一痛,鳳蝶輕輕歎了口氣,要過去多久,她想到他才不會痛呢?
探明了鳳蝶的態度,讓夏侯薇對這樁姻緣信心大增,就在她想著如何再找機會讓凡塵從林北涯身邊消失的時候,卻聽到了從東跨院傳來的好消息。
凡塵失蹤了。
專門被王妃派去打探東跨院諸般情況的小廝永順回來彙報說,五公子前兒個受邀去太子府上赴宴,走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說凡塵身上傷還沒大好,讓好生在房裏歇著,哪兒都不準去,結果回來之後就發現派在屋裏貼身伺候的人暈在地上,凡塵不見了。五公子急得什麼似的,問遍府裏各處,都說沒看見,又帶人出去找了一整日,末了還是獨個回來。
而凡塵失蹤並不關任何人的事,是他自己主動離開的,因為聽說他給五公子留下了字條,讓他不必相尋。
原來如此,怪不得兒子沒到自己這邊來“興師問罪”,打探凡塵下落呢,夏侯薇心想。按理說有了上次的事情在先,現在凡塵出了什麼意外,林北涯恐怕首先都會想到會不會是她在背後指使。照這麼說,凡塵還是履行了當日的承諾,真的主動離開了?自己的手段雖然不太高明,但他到底還是有些怕了!想到此,夏侯薇暗自得意。
“鳶舞憑空說風流,浮雲繾綣釋輕憂,連枝比翼依稀似,何堪再錯過晚秋。今別過,莫尋。——塵”
拿著這封字句簡短、意思卻再明白不過的信,林北涯在房中已呆呆坐了一早晨,底下人看他那臉色,誰也不敢到近前打擾,就這樣,直到時已近午,阿政才小心翼翼站在房門口向內張望,乍著膽子出聲,“爺……”
林北涯突然騰地一下從椅子上跳起來,看也不看阿政,就從他旁邊衝了出去,嘴裏喊著“備馬!”
自從凡塵留下書信離開,林北涯找遍了金陵城的大街小巷,幾乎每一家賭館客棧都不放過,卻全沒有他的影子,他也去了陋巷中的觀音寺,那個小乞丐還在,束發白衣的人卻杳然無蹤……最後,林北涯拿著王府的令牌去了四處城門打探,在問過所有守城官兵後,他認定凡塵並沒有離開金陵。
可是,他到底去了什麼地方?
整個一早晨,林北涯都捏著那封信坐在房裏發呆,信上的字句他早已背了下來,在腦中反反複複出現,就在他不知是第幾遍咀嚼這四行詩句的時候,一個念頭突然蹦了出來,他想也不想便跳起來,大聲吩咐“備馬”,然後不準任何人跟隨,一個人打馬而去。
林北涯去了京城北郊。
在那片和草原相接的河灘上,他們曾一起放風箏,他還記得當自己說出“比翼雙飛”這四個字時,那人眼中的柔和和臉頰上升起的淡淡紅暈,他還記得自己許下上天入地都要在一起的誓言,並逼著那人應下,如今那兩隻背後寫了二人名字和生辰八字的紙鳶被他如寶貝一般收在房裏,許諾相守的人卻少了一個,但是……當初的歡喜必也在留在了那人心裏吧,不知當初的誓言那人可曾忘記?
“鳶舞憑空說風流,浮雲繾綣釋輕憂”……
一路打馬疾馳,林北涯恨不得肋生雙翅飛過去,他有種預感,凡塵一定會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