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兮救下安慧當然不是一時興起，更不會一時心軟。她記得自己與蕭柳的賭注，雖然和最初的設想已有了差池。她仍然希望由安慧去結束蕭柳和永明的性命。至少，當時她們打賭的時候，所謂“女兒”就是安慧。
    “雲都，安慧呢？”果然不出半刻鍾，蕭柳已經氣勢洶洶的趕到小院中。
    鳳兮回過身：“方才出的事，皇後一定知道了吧！我這兒來了刺客，特別不巧的是，安慧姐姐正巧來看我……我很抱歉。”
    蕭柳滿臉焦急：“你讓本宮去看她，不可能……安慧怎麼會出事！本宮的女兒……”
    鳳兮挑挑眉：“安慧姐姐當然沒有事兒，不過一點點小傷罷了……”
    正說著，“安慧”已經信步而來，攬住蕭柳的手：“母後，兒臣讓您擔心了。是兒臣不好……”
    蕭柳不由得有些瞠目結舌，她明明安排好了的。
    怎麼？活生生的站在她麵前。
    “母後，你怎麼了……？”
    “你來這裏幹什麼？”蕭柳很是氣惱，“皇上下令任何人不許離開自己的院子，誰讓你跑到這兒來的！”
    “我！我隻是過來看看。就是想弄個明白！反而平白遭了這無妄之災，叫她給救了。”
    “你問她？她能告訴你什麼？和母後回去。”
    “安慧”走了幾步回過頭來：“尉遲鳳兮，我告訴你，雖然你這次有救我，可是事情因你而起，別指望我能放過你。”
    鳳兮笑笑。
    ……
    真正安慧被送回了京城，當然不是皇宮，未名樓。鳳兮打算探探莫寒離的口風，若是莫寒離決心與安慧同甘共苦，那是最好，他答應的事就能盡力去做，他是了解的安慧的人，相處起來也會容易些。否則，她不得不另作安排，但願安慧的公主脾氣能收斂些。
    跟著蕭柳走的，當然是未名的人，雨霧。把她從江淮連夜調來，一方麵是怕她被寧深迷了心思。同時，也是她的身形與安慧相似些，人也靈活，與寧深相處中也清楚易容術的門道。
    鳳兮善易容，也善畫。憑著少時的記憶，用了整整七天畫下一副整人高的工筆仕女圖，掛在廳裏。遠遠看著，記憶中的梅妃（溫憲皇後，還是習慣用梅妃啊！）依舊顧盼生姿，巧笑倩兮，仿佛還是活生生的。
    曾有一個老宮女半夜出來倒水，嚇得整個盆都摔在地上。一口咬定，畫中溫憲皇後的眼睛是一直盯著她看的，風吹來，那如雪的衣袂在飄飄蕩蕩，邪乎得很。
    旁的人當然不會信，無論是哪個人都天性會近於執迷的堅信美好的事物，溫憲皇後生前與人為善，即便有後來的不明不白的冤屈，在宮人眼中依舊是溫潤爾雅的。這樣的一個好人，活著的時候不曾做一點兒壞事，死了怎麼可能出來嚇人。
    鳳兮也隻是緩緩摩挲著，畫中與自己相似的臉，笑了笑。
    第二夜，還是那個老宮女，近乎尖叫的吵醒了院子裏人：“你們要相信我，她真的在動。不隻在動，她在哭……”
    眾人更是嗤笑，大半夜的把人鬧醒，沒有人能心情好。
    “老嬤嬤當真老眼昏花了，回去誰吧，再吵，雲都公主也被你弄醒……”
    “就是……”
    ……
    “你們看……”老宮女的嗓音近乎淒厲，“你過去摸摸，溫憲皇後的臉是潮的，她在哭……”
    所有的人猛的安靜下來，不過一瞬間，迅速嘈雜起來。
    本能的對未知的畏懼。
    沒有誰靠近。
    燭火遠遠的圍著，照亮了……那傾城的麵容，微微的笑靨，似乎當真有薄薄的水光。
    ……
    鳳兮掀了幾重錦帳：“你們圍著做什麼呢！”
    “公主……”那個老嬤嬤跪倒在鳳兮的腳邊，一聲一聲的抽泣，“溫憲皇後娘娘顯靈了，公主……娘娘她去得冤枉啊！公主……你去看看……娘娘在哭……”
    鳳兮沒有動，呆呆愣愣的看著前頭。
    那老嬤嬤踉踉蹌蹌的爬起來，顫抖的站在那畫前，小心的掏出手絹，輕輕的擦著畫上的臉：“娘娘，老奴看著您……”
    然而，
    那素色的布料，緩緩的，緩緩的染上了血樣的色澤。
    高高在上的雲都公主，一滴滴眼淚落下……
    所有的人，感覺不到畏懼。
    隻是覺得，心裏有個地方被揪得好疼。
    也許為了紅顏薄命的溫憲皇後，也許為了這上年紀的老嬤嬤，也許為了從不輕易落淚的雲都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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