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在畫坊瞧畫的。鳳兮見著門外一個年紀不大，領著少年的少婦走過，直起身子，眼神暗了暗。
    一邊的雨淩已經領會，依舊是一派天真的說：“姐姐，清冥哥哥，我娘今兒個讓我去那邊，你們先玩，我過去。”
    “那你擔心。”鳳兮摸摸她的頭，“路上小心。”
    “嗯。那我走了。”
    ……
    不多時，鳳兮也說累了，兩人就回了客棧。
    推了門，雨淩已經等著了，一見鳳兮便笑道：“姐姐的直覺還真準，的確是她。我已經著人看著了。”
    “倒不是準，總是見過的人，還能變到哪裏去？初時我也不敢斷定，不過，今日我可瞧見她牽那孩子的手腕上有一個核桃大的燙痕。”
    “那小淩和姐姐過去吧！”雨淩笑-吟-吟的，“我娘總說姐姐的功夫好，也該讓我見識見識了。”
    “我可不是出去打架的。”鳳兮刮刮她的鼻子，“你還是留客棧吧！不然惹上了什麼，你娘可管我要人了。等你大了些，我自然會教你。”
    “也成，姐姐可是要說話算話的。對了，姐姐，隔壁的哥哥問起來我怎麼答？”
    “隨你騙嘍！”
    雨淩絞著衣角，滿臉羞澀：“那怎麼好意思。”
    ……
    雖然算不上豪門大戶，但也是極講究的人家的，一瞧這門麵就錯不了。
    鳳兮戴了白紗的大鬥篷，掩住了絕色的容顏，可是舉止之間還是一派大家風度。門人彎腰行禮：“敢問姑娘……”
    “尋你家夫人。”
    “這……夫人向來是不見人的，敢問姑娘芳名，小的也好向夫人通報。”
    “你隻需說，‘可記得十年前，風雪夜，寒梅謝’，你家夫人自然會知曉。”
    “請姑娘等著……”
    ……
    正廳，季芳正教訓一雙兒女，她那兒子向來頑劣，大字不識得一籮筐，卻偏偏喜歡假裝風流雅士到青樓去風雅。做妹妹的也不知道勸了，偏幫著哥哥溜出去玩樂。
    “夫人……”
    “做什麼呢！還不滾去看你的門！”
    門人見季芳心緒不好也是一哆嗦，夫人曆來苛嚴，稍有不順，倒黴的就是他們做下人的，他本也想回了門口的那姑娘，可轉念那姑娘氣度不凡，恐怕是貴人，若是有個不妥，他可又得一頓好打。
    “還不快滾！”
    “夫人……門口有個姑娘家想見您，您看是請進來，還是回了？”
    “什麼姑娘！本夫人可不認得！”
    “我說夫人，您一個早晨發怎麼大的脾氣做什麼？”府裏正兒八經的老爺——曹烈悠悠閑閑的走後廳踱進來，“來的是什麼人？也不好好問問，說不準是哪門親戚呢！哪有像你這樣的。”
    “得，得，就你說的有理。”季芳也收斂了些，對著門人沒好氣的一句，“可說了些什麼？”
    “那姑娘隻是讓小的帶一句話——可記得十年前，風雪夜，寒梅謝。”
    季芳的臉色一下子變的煞白。
    記得，怎麼可能不記得！
    梅妃被打入冷宮，很快吊死在大梁上，她偷偷的躲在牆角看，梅妃那五、六的女兒一身破衣服，唇角是詭麗的笑容，一道眼光看過來，簡直比寒冰還要冷。
    她那個時候就知道這個小孩子遲早會成為她的催命符，逼得她永世不得超生！所以，她想盡法子，用蕭家給的大筆銀子打通門路，混出了皇宮。梅妃是個傻好人，生前曾贈了她大筆的財產，她也早早交與了宮外的姘頭變賣了現銀，一起逃了出來，等到風頭過了才在江淮置了房子，過了安生日子。
    她是聽說梅妃的女兒回了皇宮，還成了皇帝最寵愛的女兒。可是，她也想著，哪些事情過去了那麼多年，當年的小女孩能成什麼事，怕也是記不清了，要懷疑她也要拿出證據來啊！再說她躲了這麼多年，哪裏還找得到她？要動手早就動手了，說不定小孩子早就忘記了。
    其實她是當真錯了，早年在江湖上的時候，鳳兮也一度想動手，卻每每忍住，隻因為她還不夠強，她還沒有強大到有與蕭家相抗衡的力量，還沒辦法掌控未名山莊，一旦暴露，一舉不當，滿盤皆輸。隻有能忍的人，才能終成大事。
    ……
    “夫人，夫人……”曹烈那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想什麼呢？客人在門口等著，是請還是不請啊！”
    季芳“咯咯”的笑起來，厲鬼一般的淒厲。
    滿屋子的人被好生嚇了一跳。
    她捂著自己的臉，淚珠從指縫中滾下來。
    “報應啊！報應！該來的，總會來的，總會來的！哈哈，哈哈！梅雪，梅雪！你這賤-人，你女兒來報仇了，你很得意是不是？是不是！你得意了，來啊！來吧……”
    廳中仿佛有一陣清風吹過，一雙冰涼的手摁在她肩膀上，白紗拂到她麵上。
    整個廳陡然靜了下來。
    季芳的胸脯還在劇烈的抖動，鳳兮笑道：“您當真不想見見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