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才是真真正正的錦城。
    滿眼盡是琳琅的燭火，濃烈的薰香刺激著路人的神經，奢華而靡迷。
    遠離了京城，所謂的天高皇帝遠，自由之地。
    “玲瓏，過來啊！”
    “你等等行不行？”口頭上雖是埋怨的，心裏卻樂嗬著。三年了，做為她的朋友，知道她笑過幾次。
    從來沒有笑容可以到達她的眼底。
    ……
    忽然，一隻手扯住她的手腕。
    鳳兮的眸光一凜，幾乎是條件反射的一揮手，腕上的金線層層蕩漾開。
    空氣中儼然有幾分血腥的味道。
    卻隻是在一瞬間，飄灑在空氣中的絲線迅速收回。
    “你抓錯人了，公子！”
    錦衣的少年愣了愣。
    鳳兮也含笑著看他，當真是一個美麗的少年，偏像女子的陰柔，漂亮得驚心。
    “對不起，我看您的氣息和我母親有些像。”少年急忙退開一步，臉上染了淡淡的緋紅。
    “母親！！哈哈！”玲瓏毫無形象的大笑起來，“原來我家鳳兮那麼老了。”
    少年手足無措的站著：“對不起……”
    --
    鳳兮撫上臉頰，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母親說過的往事。
    “你帶我去見你母親，好不好？”
    “可是……”
    “你不是說，我和你娘有相像的氣息嗎？說不準我和你娘還有什麼血緣關係呢？難道你是騙人的？”
    “好吧。不過我娘脾氣不大好。”
    ----
    寧府
    錦城新崛起的望族
    不似外頭半分的繁華，幽靜得像是另一個世界。
    低調，再低調。
    擱著翠綠的紗帳，寧若俯身行了禮：“娘親，客人來了。”
    “夫人，有禮了。”
    清冷的女音幽幽的傳出來：“你是什麼人，你需記得，要做寧府媳婦的人很多，沒有禮數進不了寧府的門。”
    寧若急急忙忙的要解釋。
    鳳兮粲然一笑：“夫人誤會的。隻是，想和夫人說個故事，可以嗎？”
    紗帳裏的聲音頓了頓：“說吧，說了就走。寧若，你先出去。”
    “是，娘親。”
    ……
    “京城有一戶人家，姓梅。某一年冬天，女主人生下了對雙包胎女兒，長得並不是像。夫婦很開心，將姐姐喚做梅雪，妹妹為梅霜。取意，在無雪無霜，無災無難。也是巧的，來了個避風雪的和尚。他說，兩個女兒都是大福大貴的命，隻是妹妹會運氣些。長到十六歲，靈霄峰上一次賞梅，美貌的姐姐進了皇宮做了貴妃。而妹妹則嫁了個窮小子，去了他鄉音信全無。大家都以為那個和尚說錯了，其實他沒錯。不過六年，姐姐在宮中怨死，而妹妹成為如今坐這裏的人……”
    “你是誰，怎麼會知道？”
    “夫人，我說的對嗎？”
    紗帳中婦人長長的歎了口氣：“姐姐美貌，終究紅顏薄命，少時也未曾沒有嫉妒過，隻要和姐姐在一處，大家的眼裏隻有溫柔絕色的姐姐。隻有他，看到了我，所以我和他走，無論貧福貴賤。可是啊，姐姐到底走錯了。當初我便勸她不要入宮，皇宮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她的性子不合適。她卻執意相信那個男人愛她，真可笑，天家哪有什麼愛情，不過貪圖一時新鮮罷了。後來啊，我也走了，隻知道姐姐生下了個女兒，後來，死在冷宮中。是我對不住她，若是我再堅決一點，姐姐也許……”
    “夫人，您知道嗎？您是第一個說對不住母親的人……”
    “你……是姐姐的……”
    “女兒，姨，我活下來了！”
    紗帳被一把掀開，淚眼婆娑的梅霜顫抖著手，輕輕的撫摸著她的臉：“像，真像。”
    “姨錯了，我和娘不像。姨，我已經回去了。我會把欠給母親的都還給她，我要她榮耀，她失去的一切都是她的。”
    梅霜低下眉：“是不像啊，這性子。隻是，你想好了，天家豈是那麼容易對付的。”
    “姨，你又錯了。我也是天家。”
    “天家？為什麼回去，何必執著於複仇？”梅霜抹去眼淚，“罷了，姐姐不會願意你這麼辛苦的。”
    “姨，我的名字是鳳兮，有些人叫我雲都。”
    雲都，當今聖上忽然寵極了的女兒，傳聞中武藝高強，性格冷漠，傾國傾城卻滿手鮮血的公主。
    太多的版本，無從辨認。
    最尊貴的雲都公主，如今就在眼前，喚她‘姨’。
    “你一個女孩子何必要招上這麼多的是非？”
    “姨，我已經沒有退路的。相信我能保護好自己。”
    ……
    “來人，備上夜宵。讓小姐和少爺過來。”
    “是，夫人。”
    不消一會兒，從外頭走進來，一位自然是寧若，另一位華服的少女，寧府的大小姐，寧夢。
    梅霜招招手，示意他們走得近了些。
    “鳳兒，這是你的表姐。來，寧夢，見過你的表妹，尉遲鳳兮。”
    寧夢不屑的瞟了她一眼：“娘親，這是哪裏來的親戚，我可沒聽說過。”
    “寧夢！你大姨的女兒，娘親能認錯？快行禮道歉！”
    “切。”寧夢心不甘情不願的福福身。
    鳳兮柔柔的笑：“表姐，鳳兮有禮了。”
    “寧若……”
    “啊！表姐好。”寧若點點頭，“我們見過了。”
    梅霜笑道：“鳳兒，我這兒子心思笨了些，心性卻極好，比你略小，日後若有些難處盡可找他。”
    “鳳兮記下了。”
    “得了吧，娘。找上府的無非也就是要錢！”寧夢自小被寵著，這驕橫上可是一點不比安慧差。丟了一句話就揚長而去。
    鳳兮不語。
    梅霜無奈：“自小被他爹爹慣的，如今，我也沒辦法了。”
    “姐姐其實刀子嘴豆腐心，不是壞人。”寧若忙解釋了一句，“今日實在是她心情不好。”
    “不妨，鳳兮不是心胸狹窄的人。如此，鳳兮告辭了。”
    “好不容易相見，也不留下來陪姨吃頓夜宵嗎？”
    “姨，鳳兮此次來錦城，任務在身，而且，隨是可能惹來殺身之禍，不願意拖累了姨。告辭！”
    門扉一動，屋裏已經不再有那抹絕色的倩影。
    與此同時，隱在暗處的玲瓏一同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