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案:弗蘭胭色  第20章:賬房先生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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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景行問道,眼神中透著審視:“你今天可曾見過武夷?他有無異常?”
    “回大人,今天日午時坊主來茶坊時民婦曾見過。坊主除了有些勞累外,與往常無異。坊主還交代說,下午有貴客來訪,人到了直接領到書房。如果非要說與往日不同的話,”雅安頓了頓,“坊主說今日晚餐時有重要的事情宣布。”她的官話說得很標準,口齒清晰,語調輕柔,語速得當,讓人聽著非常地舒服。
    這一點到是和之前古黟說的一樣,路景行繼續追問道:“你可知武夷要說的是什麼事情嗎?”
    “民婦不知。”
    “那你知道武夷要賣掉茶坊嗎?”路景行問這話時,那雙深邃的眼睛一直牢牢地注視著雅安的臉,以期捕捉到其中細微的變化。
    “民婦不知。”雅安淡然地直視著路景行,一雙眼睛波瀾不驚,麵色如常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就好像是一個局外人,這是一件與她毫無關係的事情。這個反映與之前晏鬆和古黟如出一轍,他們都並不在意這家茶坊。
    “可否將茶坊的賬冊交給我看一下?”
    “這……”雅安抬頭看向提出疑問的陶不言,不禁有一瞬的恍惚。他是一個俊美得讓人側目的男子,白淨小巧的瓜子臉,精致明麗的眉,一雙水燦燦的眸子,蕩著水樣的溫柔,秀美的臉上嘴角噙著淺淺的笑容,就好像是開在春日裏的桃花般眩目明媚。他沒有戴冠,隻是簡單地束了頭發,有一種隨意的親近感,一身素淨的長衫,卻有著讓人無法忽略的風采,吸引人靠近,隻是他的這身氣度並不像是殺伐果決的大理寺官員。
    “這位陶公子協助大理寺辦案,他問什麼,你回答便是。”一旁的路景行冷冷地開口說道,臉色隱隱略過絲不悅,完美的五官就好像是冰雕一般散發著陣陣寒意,目光冰冷如刀鋒一般得刺向失神的雅安。
    “啊,”路景行的話讓雅安回過神來,在驚覺自己剛才失態的同時也從心底感到了一絲寒意,她微微頷首,“公子請稍等。”不一會兒,便將幾本厚厚的賬冊拿了過來,遞到陶不言的麵前,“這是近三年來弗蘭茶坊的賬冊。”
    陶不言接過賬冊時瞥到雅安的手上有淤青,眉頭微皺。他翻開賬冊,裏麵的字跡娟秀,筆力卻很剛健,賬目記得清晰明了,顯然是受過嚴格的培訓,這不由得讓他想起父親曾提到過茶藝院女官的培訓和選拔是我朝最為嚴格的。
    “茶坊通常於辰時末巳時初開張,弗蘭茶坊做為官坊莫非是在午時才開張?不然武夷為何午時才來茶坊?”陶不言邊看賬冊邊開口提問。
    “正如陶公子所說,弗蘭茶坊和普通茶坊一樣都是於辰時末開張。隻是,茶坊開張之事一直以來都是由民婦與茶師桑植來一同負責。坊主通常會在巳時過半來到茶坊。隻是近一個月來,坊主才會在午時左右來到茶坊,偶有幾日不來。”她頓了頓,接著以一副平淡的語氣說道,“民婦隻是區區一個克盡本分的賬房先生,茶坊裏的其它事宜民婦並不知曉。這茶坊之中,自有他人與坊主親近。”
    陶不言不由得在心裏暗讚,不愧是做過女官的人!她明明是想將矛頭指向別人卻偏偏用言語去引導著你去自主挖掘,既將自己置在「與我無關,是你自己發現」的地位,又讓對方產生一種「發現」事實的成就感。聰明人大多不喜歡這種被人算計的感覺,陶不言亦如此。隻是他現在為了得到情報,也就隻好順著雅安的話頭,按照她預想的方向進行:“不知你所指何人?”
    “這茶坊之中,”雅安緩緩地開口,依舊不急不徐,沒有任何情緒的起伏,“最重要的是茶師,桑植是皖州最有名的茶師,「紅顏醉」又是茶坊的招牌,而且他是坊主多年的知己好友,感情篤深,既可抵足而眠,亦比高山流水。坊主才子風流,錫蘭是來自高盧的糕點師,二八少女獨在異鄉,難免會被依戀。”
    陶不言聽到這翻說辭,心中不由地苦笑,她這一下推出了兩個曖昧不清的嫌疑人。
    在陶不言思考這其中意義時,一旁的路景行默契地繼續提問:“你是何時來到茶坊?武夷待你如何?”
    “民婦是在四年前來到茶坊。坊主雖是才子風流,但與民婦隻是東家與賬房。”
    “那今日你們又是為何事爭吵?”路景行追問道。
    雅安隻覺得路景行看過來的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深黑如潭,透著絲絲堅毅而明亮的光茫,仿佛一把匕首朝自己射過來!她的眼中掠過一絲慌亂,但很快又恢複了之前的平靜。
    “為了錢。別看這茶坊生意興隆實則已入不敷出。坊主卻總有不明支出,民婦為此事找坊主,隻不過是態度有些急躁,在旁人聽來像是爭吵罷了。賬本上記錄地清清楚楚,證明民婦並未說謊。”
    路景行自然沒有錯過她之前一閃而的慌亂,而且她在說這些話時,雖然看去表麵平靜,卻將手下意識地藏於袖子裏,手指緊捏著袖口。他依舊是冷著一張臉,聲音低沉中帶著一股金屬般的冷硬,“在發現武夷死的時候你在哪裏?做些什麼?”
    “一下午我都在櫃台內忙碌,今天的客人比較多。民婦偶也需要幫忙招待客人。”雅安已從那絲慌亂中完全恢複。
    “你可知道武夷曾與什麼人結怨嗎?”陶不言冒出另一個想法。
    “這個……”雅安想了下,“坊主是個好人,不過,”她頓了頓,接著歎了口氣,但看上去有些做作,“這也算是人之常情,弗蘭茶坊是皖州第一茶坊,坊主俊朗又尚未娶妻,自是女子們的理想歸宿。然而偏偏坊主又是個多情之人,難免有些癡纏怨恨的。但感情之事,旁人最難說明。”
    陶不言再次感歎雅安不愧是做過女官,這話看似說了其實又沒說,但卻毫無疑問地在聽者的心中留下了無限的遐想。這樣看來,以她這種性格,提前致仕很可能是因為什麼事。
    “武夷喜歡甜食嗎?”陶不言想起武夷房間裏的酥餅和桔糖餅。
    “他極愛錫蘭所做的七彩甜酥。”雅安的回答,看似是事而非卻又意有所指。
    “你是否婚配?”陶不言說道。
    “夫君於四年前病逝。”雅安看向陶不言,聲音平靜,但有一絲悲哀自眼中一閃而過。
    “讓我看一下你的手。”說著陶不言伸出了手。
    “陶公子!”雅安氣憤地一甩衣袖,如同受到了極大的侮辱般急聲厲色道,“民婦雖是一介女子,但也有安身立命的本事,知道禮儀廉恥,無需像某些人依附於他人!公子怎可以這種心思揣度民婦!”她的眼中有怒氣翻滾,身上那股決然的氣勢完全不同於她溫順的外表,不由得讓人刮目相看。真是人如其字——外表纖秀內裏卻堅硬無比。
    順安朝雖民風開放,女子雖可出仕拜官,自立謀生,大膽示愛,但正常男女間的身體接觸仍被視作不恥。雅安有如此反映,顯然是誤會了,陶不言也自知有些失禮,立刻起身賠禮道:“在下絕無此意。隻是為了查明案情,多有唐突還請恕罪!”
    “大理寺查案自是不拘小節,人內心清明所見及善。”路景行冷冷地開口,眉頭緊皺,雖然依舊麵無表情,讓人很難看出情緒。但李普發現他的臉顯而易見地浮現出了不悅之色。不禁在心裏暗道:路大人竟會為這樣的事生氣,而且深諳陰陽怪氣之道。這話相當於指著雅安的鼻子罵:你自己齷齪看誰都齷齪。這袒護得明明白白,理直氣壯。
    雅安顯然也聽懂了路景行的弦外之音,臉上不由地一陣紅一陣白,對著陶不言府身行禮,“是民婦失禮了。”說著有些不情願地伸出了雙手——
    雖皮膚白淨,但雙手粗糙,指節有繭,手背關節處有幾處淤青,這是一雙曆經風霜的手,一雙以自己本事安身立命的手。
    “這手上的傷是怎麼回事?”陶不言的眼神看似溫柔卻透著寒意。
    “不知撞到了哪裏。”雅安的眼神有些回避,說著急忙將手又藏回衣袖裏。
    路景行見陶不言不語,開口道:“你暫且退下,賬冊暫且放在本官處,待案件查明後自會歸還。若再想起其他情況,及時報於衙門。”接著像是嫌她礙眼似地揮揮手讓她離開。
    雅安恭敬地行了一個禮後轉身出去。陶不言趁空伸手去拿茶點時發現路景行正盯著雅安的背影有些出神,不由得一愣,莫非……接著神秘兮兮地湊了過去,悠悠道:“纖纖細作步,精妙世無雙。”隻是揶揄中帶著絲不悅,而且身上隱隱地散發著陰森森的怨氣
    路景行轉頭看到陶不言彎眉輕挑,明亮的眼睛,黑白分明,卻好像要將他看穿,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由得皺眉微歎道,“休要亂說!”接著伸手像是安撫似地輕輕捏了捏他的胳膊,轉過頭,向他的方向湊了湊了,輕聲說道,“我隻是覺得她走路的姿勢很特殊。你看,她走路時肩膀沒有晃動,上半身有如滑行般穩定,這是學過步伐的人特有的走法,至少可以肯定她懂得某種武術。除此之外,並無它意。”
    “誰在意路大人有沒有別的意思。”陶不言喃喃自語,但是嘴角卻不可控製地勾起一彎笑意,一掃先前的怨氣,“這樣看來,她可能就是對武夷動手的人,她的手上還有傷。”他抬頭從路景行的眼中也看到了相同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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