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夫剛敲過四更，天還未亮，路景行就把陶不言提出了大牢。
    陶不言睡得迷迷糊糊地，像貓一樣揉著眼睛。路景行也沒好到哪裏去，臉色蒼白，眼底有淡淡的青色，一副沒有睡好的樣子，卻又怕他摔倒或是碰到哪裏，拉著他的一隻手臂，耐心地幫他看路，“邁腿跨門坎……左轉，低頭。”
    第一次睜著眼值了滿夜的連初一，哈欠連天地剛下了值，看到這一幕瞬間清醒了。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有官老爺這麼從牢裏提人的，果然沒有看錯，這趙公子還真是個人物。
    出了清遠縣衙，陶不言總算是清醒過來，他伸了伸懶腰之後，低頭聞了聞自己的衣服，轉頭看向路景行，“我要洗澡。”
    “走吧。”路景行忍著笑，他早就想到陶不言會有這樣的要求。很快，兩人就來到了路景行此行下榻的清遠縣的驛館。這是一戶二進院的宅邸，兩人剛一進門，陶不言就遠遠得看到有一個球向這兒滾來。
    “大哥！”圓球衝路景行行禮，接著他看到一旁的陶不言，立刻拱手道，“陶公子，好久不見！”
    “原來是十五兄，多日不見，您看上去又精壯了不少。”錢十五是跟在路景行身邊的直屬部下，陶不言自然也與他相熟。
    “嘿嘿！哪裏，陶公子說笑了！”錢十五露出憨厚的笑容，“已經按照大哥的吩咐，為陶公子準備好了換洗衣服和浴桶。”
    “多謝，有勞費心了！”陶不言高興地向錢十五指示的內間走去。
    陶不言舒舒服服得洗了個澡，換了身幹淨的衣服後又是那個譽滿王城俊秀的探花郎陶不言，最後又安安穩穩地吃了個早飯。這時，天已大亮，踏著溫暖的陽光，陶不言在錢十五的陪同下前往義莊。遠遠地，就看到另一位探花郎路景行正站在義莊門口等著他。
    陶不言笑道：“難怪吃早飯時沒有見到你，原來是跑到這裏來了。用過早飯了嗎？”
    路景行向前幾步，與陶不言並肩同行：“我在你沐浴時吃過了。想著你會想來驗屍，便提前找了吳縣令知會一聲。”他此次是暗訪，當時急於救陶不言才讓錢十五透露了王城官差的身份，向縣令施壓強行介入，這些話他沒有對陶不言說過，但以其聰明才智恐怕早已想到。
    或許是因為停放屍體的原因，義莊之中透著一股陰冷，再加上沒有什麼照明設施，光線暗淡，顯得更加陰森。
    “路大人！”一個滿臉皺紋，身材矮小，頭發花白的小老頭迎了上來，“小的接到縣令的命令，在這兒候著大人。”
    “劉仵作，杜必贏的屍首呢？”路景行問道。
    “五更時就被杜家人前來領走了。”劉仵作答道。
    “是誰讓領走的？”陶不言搶先問道。
    “呃？”劉仵作有些詫異得看向陶不言，接著又看向路景行。
    “怎麼，吳縣令沒對你說嗎？此案尚有疑點未明，從今日起由本官接管此案，這位是協助辦案的陶公子，他問什麼，你回答便是。”路景行一副不怒自威的樣子，讓這簡單的幾句話透著說不出的威嚴來。
    “是。”劉仵作眼中雖仍有疑惑但態度卻很是恭敬，“是……金捕頭。”
    陶不言左手抱臂，習慣性得用右手捏著自己的下巴，眼睛盯著空蕩蕩的石床：“那杜家人可有說何時下葬？”
    “按照本鎮的習俗會先守靈，做法式，守靈結束後才下葬。杜家是本鎮的大戶人家，必定做足三天法式，應當是在三日後下葬。”劉仵作雖然不知陶不言為什麼要問這個，但還是如實得回答。路景行則是一言不發，隻是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切。
    “法事是由本鎮的和尚來做？”陶不言接著發問。
    “是。法蓮寺的和尚今兒天不亮就已經到了杜家，現在應該在做法事。”劉仵作答道。
    “天不亮就到了？”陶不言微微皺眉。
    劉仵作道：“是。小的從家裏來義莊的時候正巧碰到法蓮寺的圓慧和尚，才知道杜家要做法事。小的以為是簡單的念經安魂。沒想到一來到義莊，金捕頭就通知小的，杜家人要來領回杜老板的屍首。”
    “這麼說，杜老板的屍首現在應該停放在杜家靈堂裏？”陶不言問道。
    劉仵作：“是。”
    “法事已經開始的話，杜家人是不會把屍首送回義莊的。”路景行看向陶不言，“沒有屍首，你可想到了什麼別辦法？”
    “確實有個辦法，不過，”陶不言轉臉看向路景行，眼中散發出亮光，“需要路大人的幫助。”
    又叫「路大人」這次又想了什麼壞主意呢？路景行眼中含著笑，“但說無妨。”他還要再說什麼，發現陶不言向他挑挑眉，當下打住話頭，“劉仵作，你接著忙吧，以後有什麼情況要及時向縣令稟報，尤其是領走屍首這種事。”
    “是，是，小的知道了！”劉仵作點著頭，“路大人，陶公子慢走！”
    踏出義莊之後，路景行開口：“你需要我做些什麼？”
    陶不言笑得高深莫測：“演出戲。首先，我們回到衙門後，你就將我再次以趙明鬆的身份投進大牢之中，說此案你已經查清，我就是殺人凶手，而且罪刑嚴重特批明天午時菜市口問斬。而且此事一定要大肆宣揚，最好衙門上下，乃至整個清遠鎮全都知道。其次，用過午飯之後，你就帶著我這個囚犯，前往杜家靈堂，說我是來向死者賠罪，以告慰他在天之靈。”
    “你這是……”路景行麵露疑色。
    陶不言：“你不用擔心，照我的話去做就行。”
    路景行看著陶不言的眼睛，明亮的眸子像是黑色的冰晶，閃耀著堅定而自信的光芒，信任地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