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鏡男一時不知道該幹什麼，隻得滿頭問號地坐到付清旁邊的座位上，問道：“你們是不是有什麼計劃了？”
    “應該吧，我也不知道。”付清含糊著答道。
    眼鏡男忽略了付清話裏的含糊，隻以為自己猜到了他們的行動，遂接著問道：“那他們讓你留在這兒幹嘛啊？”
    付清被眼鏡男嘰嘰喳喳地吵得難受，直接把腦袋轉了個方向，道“你想知道什麼你就去問他們，他們什麼都知道。”
    屬於是把問題都丟給了蘇生他們。
    眼鏡男又不敢問。
    由此隻能作罷。
    付清雖然不想動但是心裏其實還是裝著事兒的，所以還是很難睡著，隻懶懶地癱在那裏時而隨機調整一下肢體以表明自己並未死亡。
    尤又祺看著付清現在的樣子實在很想下去抱抱他，但又怕如果她進去李滿會消失。想讓付清上來但也知道付清現在想上來並不是那麼容易。
    蘇生瞥到過尤又祺臉上的那幾分愁緒，一開始他隻是當做尤又祺在為逃生而發愁，後來發現尤又祺每次看到付清後都一副又想發愁又想發飆的模樣後才反應過來她可能是在擔心付清。
    “付清是人格分裂嗎？”蘇生悄悄湊到尤又祺耳邊輕聲問道，嚇了尤又祺一個激靈，險些把手裏用來看時間的手機給從天窗扔下去。
    尤又祺回過頭看了一眼發現是蘇生之後才長舒一口氣，“不是人格分裂啦，他就是不太能接受太長時間的交流啦。”
    “但是看他之前不像是有交流障礙的樣子啊。”蘇生疑問道。
    會大膽提出自己的觀點，還會和並不熟的人開玩笑，甚至有幾分社交恐怖症的潛質。
    “你想多了，他心理沒問題的。”尤又祺反駁道，而且關於好友的情況她也不想與別人多舌，遂及時打住了蘇生想繼續問下去的話頭。
    一個小時，又一個小時。
    付清能聽到陸續從不同角落傳來抽泣聲，還有幾個人暴躁地動來動去，嘴裏還低聲罵著髒話。
    目前在車上時間最久的是李滿，付清從座位上支棱起來的時候看了一眼李滿手表上的時間，已經快到五點。
    對於李滿來說她已經在車上枯坐了十二個小時還要多。
    沒有食物沒有水，甚至因為提心吊膽而無法入睡。
    即使在這兒的人饑渴感不會進一步擴大，但是飽腹和睡眠對心理的安慰作用也沒有機會產生。
    “我覺得這是神的提示，他提示我們出口就在這個世界。”一個女人突然一拍椅背站起來，神神叨叨道：“我們如果想出去，就要從這兒跳下去，隻有死亡才能迎來新生！”
    說著她就往車尾走，鑽到後備箱裏想要開門的時候才發現門並不能從裏麵打開，又費勁地從裏麵鑽出來，走到天窗下站到那堆破舊雜物上，向外麵喊道：“我要上去！誰來拉我一把！”
    守在天窗邊的蘇生和尤又祺都聽到了女人之前的那番話，知悉女人的想法後自然不會把她拉上去。
    見沒人理她女人狂踹了一腳附近椅背，把旁邊的幾人驚得罵了聲娘，女人沒管這些人，隻抬頭向著窗外大喊著要他們把她拉上去，最後見還是沒人願意拉她一把竟直接跪在地上開始苦苦哀求。
    過了一會兒有人拍上了女人的肩，“你坐我肩膀上，我把你撐上去。”
    女人回頭看向那人，恍惚間就像看到了自己的救世主。
    那人把女人拉起來，柔聲道：“不過你上去之後要把我也拉上去哦。”
    那人見女人用力地點了頭後便蹲下身體，示意女人坐在自己肩膀上，兩人幾番配合，終於是把女人送了上去。
    而那人則是仿照124號的路線一路上行，他運動能力雖不及蘇生但比124號強一些，女人沒費什麼力就把他拉上去了。
    女人之前想上來時蘇生他們雖然沒有拉她一把，但現在也沒人攔著她，讓她走到了邊上。
    女人站在車邊向下看著因為車輛疾馳而看起來有些模糊的地麵，突然從心底升起幾分恐懼，腿軟得向後撤了兩步。
    但她沒想到後背會突然受到一股推力，雖然力量並不大但女人站在車邊很難保持住平衡，隻顧得上哀嚎一聲就摔落在地。
    那人看著摔落在公路上因疼痛而蜷縮成一團且離他們越來越遠的女人，拍了拍手上並不存在的塵埃，遺憾地歎了一口氣。
    等已經完全看不見女人的影子後那人轉身迎著眾人各異的目光走向天窗，路過蘇生的時候挑釁地和他對視了一眼，隨後又從天窗爬回車內，坐回了自己的座位，絲毫沒在意別人怎麼看他。
    車內人雖沒能在車頂看到女人被推下去的現場，但那人在女人跳車之後又回來的這番舉動還是會讓一些人不解。
    這一些人中就包括付清，付清沒敢問那人，抬頭疑惑地看向尤又祺，正巧尤又祺也接收到了他的目光，尤又祺沒說什麼，隻是用手弧了個人體的輪廓，然後做了個推的動作，付清瞬間看懂。
    哦，推下去了。
    啊？推下去了？
    付清一臉驚懼地看向那人，那人像是感受到了付清的視線，兩人的目光立刻交彙到了一起。
    直接給付清嚇出了一身冷汗。
    付清不敢吭聲，隻馬上把視線焦點從那人身上挪開，雙眼無神地看向前方。腦子裏一直回響著著名表演藝術家趙本山老師的那句“這個世界太瘋狂，耗子都給貓當伴娘。”
    也不知道付清現在想的是那個女人是耗子，還是自己是耗子。
    經過剛才的女人跳車事件，大巴車陷入了短暫的沉寂，之後是更多的抽泣聲和罵娘聲。
    “輕輕敲醒沉睡的心靈，慢慢睜開你的眼睛。”小姑娘脆靈靈的聲音突然在車廂內響起，引得車廂內的人紛紛側目，還有幾個人臉上隱約有著怒意好像下一秒就要罵出聲來，嚇得媽媽趕緊捂住女兒的嘴，連聲道對不起，“我女兒可能是無聊了，沒事沒事。”
    付清沒看見那些人的怒意，但是這個旋律有讓人接著唱下去的魔力，便按照記憶中的旋律接上小女孩唱了起來，“看這忙碌的世界是否依然孤獨的轉個不停。”
    不知道是誰又接上了下一句，之後逐漸演變成了一部分人的大合唱，跑調的人依舊大聲的唱，記不住詞的人哪管隻是哼哼也要唱，就好像在發泄著蓄積已久的情緒。
    一曲唱罷，又有個大叔不滿於他們不帶中年人玩兒，起了一首水手，結果年輕人也跟著一起大喊這點痛算什麼，最後把什麼滄海一聲笑，小虎隊，喜羊羊與灰太狼全給弄出來了。
    這場合唱算是眾人的發泄也算是對現實的銘刻，
    或許也算是絕境中最後的作樂。
    唱到嘶啞，唱到疲累，唱到悲傷從身體中破潰，讓生的希望重新長出肉芽。
    倒也沒有唱很久，發泄夠了也就停了下來，接下來又是不知何時才能休止的等待，隻是這次等待中進入夢鄉的人多了起來，可能是因為緊張的心情略微放鬆了下來，也可能是因為真的喊累了。
    一個小時又一個小時，一個小時接著一個小時，大巴車終於在蘇生的手機鬧鍾鈴響幾分鍾後，停了。
    “我猜對了。”蘇生對著付清做出口型卻並未發聲，隨後便手拎著滑板翻身下了車。
    猜對什麼？
    付清突然想起蘇生剛響沒多久的手機鬧鍾，恍然大悟。
    大悟是大悟了，隻知道是蘇生驗證了自己的想法，但沒悟到蘇生是什麼想法。
    車內外又產生了屏障，付清無法得知外麵現在發生了什麼，隻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後陷入了沉思。
    所以現在外麵是什麼？出口？下一站？
    大巴車剛一停下時就有幾人向打開的車門撲了過去，但又被屏障齊齊攔住，不是說這站就能到終點了嗎，為什麼不讓他們下車！
    甚至有幾人仇恨地看向付清，仿佛下一秒就要把這個欺騙他們的小人撕碎。
    付清能看到天窗處尤又祺在和他們擺手，看口型她像是在說“這不是終點”。
    但被困在車廂內無法移動的這些人根本無心在意這些，隻想往外衝。
    這種時候已經沒有什麼左右之分了，車廂內的所有人都混做一團，一時間怒罵聲尖叫聲哭泣聲震得付清直覺得死了也好。
    混亂間，車門再次關上，車輛再次啟動，鬧的最凶的那幾個人終於盯上了天窗，隻是他們原本是想要搶先去車頂上搶位置的，結果一抬頭卻被蘇生等人的臉嚇了一跳。
    “不是終點。”蘇生說道。
    蘇生那點聲音根本壓不住這一個車廂的吵鬧，沒辦法蘇生隻能大喊了一聲閉嘴，見車廂內聲音逐漸小了下來才重新說道：“這兒不是終點，我們到了第二天。”
    付清瞬間大徹大悟。
    上一站到這一站，中間過了十六個小時多一點，每一站人上車的時間是四點多十幾分，倒推一下，用下午四點摳掉十六個小時就應該是午夜十二點！
    現在就是這個世界的第二天，這個世界現在的實際時間就是在這一站上車那人手持的時間！
    “有兩個消息我有必要通知你們一下，”蘇生道：“一個是在這個B世界大巴車雖然停靠了但是附近並沒有人，所以這站沒有人上車。”
    蘇生停頓了一下，給車內的這些人理解的時間，然後又接著說道：“另一個消息是，這個B世界是人造海綿地麵，1號的自B也是人造海綿地麵。”
    也就是說，世界進入了重複。
    不知道下一個B世界是否也會重複，如果第二個B世界也同樣陷入重複的話他們就可以忽略那四萬分之一的概率，直接認定大巴車會在今天會重複昨天的路程。
    那就說明哪怕今天不會到終點他們也會是安全的，因為昨天的B世界裏隻有幾個中途下車的人沒在車裏，哪怕今天他們重新上車車上也完全有地方給他們坐。
    腦筋反應快的已經意識到了這兩個消息所帶來的信息，反應慢的沒多久也想明白了。
    這是一個不算好也不算壞的消息，畢竟仍然摸不到出口在哪兒，眾人仍要困在這個鬼地方，但暫且沒有性命之虞。
    不過有沒有可能，大巴車每天都會重頭來過，而出口就在這些它每天都要重複經過的B世界之中。
    付清又想起了蘇生的那個鬧鍾，頓感蘇生的腦子實在是太妙了，他到底是怎麼想到這些的！
    他們這些人即使是知道了信息後也還要一段時間厘清原委，他居然在車輛停靠之前就已經猜到了！
    蘇生這把可算是裝大發了！
    糟了，付清現在不僅想和他換身體還想和他換一下腦子。
    “那麼，”蘇生又開口道，“作為交換，能把付清暫時先還給我們麼？還有覺得自己運動細胞還算可以且不怕死的，再過幾站我們就可以去車下收集材料了。”
    付清很想舉手表示一下自己還算怕死且不太聰明，但是看到尤又祺正盯著自己看的下三白眼後，急忙把想要搞事的心按耐了下來。
    可不能因為這點事兒就惹到那個人，太虧了，要搞就搞大的！（不是
    一個大哥一聽說可以下車，又想起之前付清他們在車下呆了那麼久也沒出什麼事兒，立刻極其踴躍地舉起了手，隨後才大聲問道：“收集什麼材料啊？”
    “拉人的材料，”蘇生突然覺得自己說的這個怎麼想怎麼恐怖，遂又補充一句道：“讓所有人都坐在車外，爭取找到出口後我們可以一次性走光。”
    稀稀拉拉地有幾個男男女女報了名，但也差不多足夠了，付清安排他們坐在靠近天窗的座位上，以方便在下一站確定今天真的是按照昨天的順序行車後抓緊時間從車裏鑽出來。
    畢竟第三個B世界可就是蹦蹦床世界了，
    蘇生可是想集齊眾人的力量用鐵片割一塊出來。
    隻是被付清反駁了，因為割蹦蹦床還不如割衣服，大巴車一次停靠就那麼點時間，付清可不想為了那麼一點有彈性的布料就讓那麼多人進入危險領域。
    付清這下算是知道和蘇生在一起自己的優勢在哪裏了，優勢在多了幾年的生活閱曆……莫名想喝口可樂緩一緩。
    終於在付清剛剛登上車頂時，大巴車迎來了他今天的第二站，如他們所願，和昨天一樣。
    124號立即開始在記載自B的那幾張紙上勾勾畫畫出了需要用到的材料，什麼第十六世界的竹竿啊，這個要多拿，什麼第七、第三十等世界的樹幹，什麼第三十七世界的大鐵桶……反正看起來有用的124號都標上了，等著到了這些B世界就下去洗劫。
    付清跪在車頂，挨著給他們路過的每個B世界錄全景，妄想記載下來連肉眼都察覺不到的出口。他自己也知道拍這些沒用，但這種時候好像多掌握一點信息在手裏都是賺了。
    沒用！沒用！
    見過的所有B世界都被同一種類、同一元素填塞得滿滿當當。
    恍惚間，付清好像想起來什麼。
    他的自B裏的那道閃電，從來沒有在別的世界存在過。
    付清懟了懟剛從下麵爬上來的蘇生，小聲問了起來：“你的自B有閃電嗎？”

    作者閑話：

    恍然大悟但本作手機沒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