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還好，至少我們還活著。”蘇生大咧咧地躺在車頂，揉了揉胳膊，“別說，你看著挺虛的，體重倒是不輕。”
    經過了一番驚心動魄後的付清並沒有什麼心力和他頂嘴，沉默了好一會兒後，道“咱們這應該是屬於潛逃。”
    出來的方式過於狂野粗暴，對於了解這個世界的規則來說，一點用也沒有。
    雖然出來了但仍有腰上的藤條維係著兩人與大巴車之間的聯係，如果正是因此才讓二人沒有傳送到其他世界甚至於直接消失呢。
    雖然出來了但是他們也沒能知道停車之後還能不能從後備箱出來，但凡他們再多叫一個人在後備箱裏等著，等到車停後再從箱口鑽出來，如果可以的話以後車裏的人再出來也不用如此危險。
    一點新的發現也沒有，他們的計劃太粗糙了，連行動也十分粗糙，甚至於讓車上的人再次消失。
    但是還能怎麼辦，還有什麼辦法。
    “既然可以潛逃，那為什麼不能一直潛逃，一直潛逃，直到我們活著回家呢。”蘇生的聲音不大，因為被風聲擾亂甚至顯得有些遙遠，“可能，如果一直跟著規則走的話，存活這件事本身就是無解的，如果想活著，就是要潛逃，一直潛逃。”
    “但是我們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
    一無所知，所以不知道該從哪裏潛逃。
    一無所知，所以會從一個困境闖到另一個困境。
    “我們對現實也一無所知，不還是活到現在了。”
    蘇生沒再躺著，迎著風站起來，拍了兩把沾到了車頂陳年老灰的頭發。
    拜托，他知道自己餓極了之後的麵色再配上奶奶灰是有多像從棺材裏跳出來的僵屍。
    好餓好餓，想吃一頭牛。
    人類還是有點第六感的。
    比如說背後莫名的視線，還有身邊人員的動向。
    “付清！你扶著點他！”一個染著錫紙燙的腦袋突然出現在一直觀望著車頂動態的尤又祺的視線裏，怎麼說呢，挺嚇人的，很害怕掉下來之後砸到自己身上。
    可付清覺得眼前的這個人根本不需要自己扶，他雖然逆著風但是步履一點也看不出慌張。
    算了，還是去扶一下吧，萬一一個沒站穩真掉下去了，上哪兒去找這麼強悍的戰鬥力。
    付清十分沒有形象地匍匐過去，看到蘇生伸腳在緊急逃生窗上試探，“你說，能不能把它也踹開。”
    “這也能踹開？”付清此刻不僅從身體層麵仰視著蘇生，連精神層麵也要開始仰視他了，這就是強壯男子的自信嗎？
    “但是裏麵不是有開窗的把手嗎？而且這個天窗不是向外開的嗎？”付清向強壯男子的自信發起了挑戰。
    但是一臉虛弱的強壯男子並沒有聽付清在那裏推測來論證去，直接一腳踹了下去，這一腳產生的反作用力讓蘇生上身穩不住地向後栽倒，幸好付清眼疾手快，虛弱地拽了他一把調整了他向後傾倒的方向，要不然他沒準就要一腳踩空下去。
    蘇生用後撤的那條腿盡力穩住了自己的身形後，車廂內的尖叫聲也隨之傳來，從那個被踹歪了的逃生窗裏。
    付清看了看蘇生的腿，又看了看窗口，心裏暗自思忖著如果把人惹急眼了的話會不會被直接一拳打穿。
    這就是一個塑料板滿足不了的實力嗎？這就是一個塑料板滿足不了的實力。
    “這個窗怎麼打開的！”李滿在急救倉下麵抬頭仰望著窗口，驚訝道：“我們之前從裏麵推都推不開啊！”
    付清又看了看蘇生不顯山不露水的小腿，道：“可能是你們沒有這麼暴力？”
    “不止這裏啊，之前座位旁邊的逃生窗口有好幾個男人一起撞都撞不開，還有前麵的兩個車門，我們都試過。”
    “當時車已經停下了？”蘇生蹲在窗口問道。
    李滿搖了搖頭又擺了擺手，“那段時間不管車是在行駛還是停靠，一直都有人在折騰，後來發現完全沒用才停下的。會不會是因為你們是在外麵？”
    “你們還活著嗎！”尤又祺在後麵扯著脖子喊，畢竟剛才踹逃生窗的動靜不小，之後兩人又遲遲不發出聲音，尤又祺腦子裏甚至已經出現了付清被車頂的炸彈炸得屍骨無存的樣子。
    付清聽到尤又祺的聲音後立馬扯著嗓子喊了回去“活著活著！小屁孩把逃生窗給踹開了！”
    幾秒鍾後，遠方傳來了一聲牛逼。
    “剛才你們是不是為了上去才把那個男的放進車的。”之前的那個眼鏡男擠到了李滿身邊，“既然你們出去了，那有什麼新的信息嗎？我們這裏可是沒了一個人啊！”
    付清本想說沒有的，卻被蘇生拉住了，“有的，我們還活著就是信息，你們也可以從後備箱出來。”蘇生說著又站了起來，示意付清拉著他的袖子。
    付清看得出來蘇生想幹什麼但是窗下的人並不知道，當他又一腳踹得逃生窗隻被一點點殘破的鐵絲勾連在半空中的時候，窗下的人又發出了一聲尖叫。
    付清還以為砸到了人，被嚇得手足無措得隻會說對不起，蘇生腦袋向車裏探了探，發現並沒有什麼躺著不動的人，也沒有什麼血腥場麵，淡定地問了一句：“有人受傷嗎。”
    “你他媽的下次幹什麼能不能說一聲！”眼鏡男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顯然是被嚇得不輕。
    “這個的確是我的失職，”蘇生微笑道，“不過下次別瞎湊熱鬧，會被誤傷噠，你也不想在消失之前還要被大鐵塊砸傷腦袋吧。”
    眼鏡男想著蘇生那驚人的力氣，嘴巴動了幾下，沒說出來什麼，之後可能是覺得自己這樣太衰了，於是惡狠狠地補上一句：“別以為你們牛逼，這種地方可不是力氣大就能解決得了的！把別人的命往自己身上扛？我等著你們被壓垮！”
    “這就是你做消極觀的理由嗎？”蘇生回話後便沒再注意眼鏡男的反應，而是將李滿叫了過來。
    “李滿，我們太高估自己了，十幾年養成的道德觀念讓我們根本就沒辦法在兩條人命中做選擇，下一個的人如果也堅持要上車的話我們還可以在車外找地方安置，但是車外的空間是有限的。”
    “我知道，”一說到消失的事情李滿整個人又切換到了低落的狀態，說起話來都開始有氣無力的，“你們沒理由為了救我而攔住後麵一個又一個的活生生的人。”
    “姑娘！不止是你啊！我們就在你後麵！”一個大媽聽到這些話突然站起身來，她手裏還拎著一個菜籃子，但是籃子裏的菜已經不見了，“我還有孫子等著我回去，我不能死啊！”
    “像這種時候要什麼道德觀啊？當然是能活著最重要啊！”
    “不管怎麼樣車裏也隻能載60個人，那這60個人裏麵為什麼不能有我？”
    “兄弟你放心，我們這些人出去之後絕對不會說是你們把他們攔在外麵的，我們就說……就說……”
    “就說我們沒見過別人，反正他們也不知道裏麵發生過什麼。”
    “我不知道什麼大道理，我就隻知道，我想活著，我想活著回去見我愛的人。”
    “媽媽，他們在說什麼啊。”小姑娘年齡還不大，並不能聽懂他們在說什麼，隻能抬頭問媽媽。
    媽媽聽到女兒的問話突然紅了眼眶，“寶寶，你想離開媽媽嗎？”
    “不想。”女兒搖了搖頭，頭上紮著的兩個小辮子跟撥浪鼓似的跟著搖。
    媽媽摸了摸女兒的頭，一把將女兒摟進懷裏，道“那好，不管是生是死，媽媽一直陪著你。”
    “你們為什麼要把命壓在一個陌生人身上，”女人的聲音在亂哄哄的車廂裏莫名十分惹人注意，“想活著要自己去爭取，你們在這裏打打嘴炮卻要讓別人去承擔責任，這就是你們所說的”不要道德觀”？”
    “是他們自己站出來的。”
    “他們是為了你們站出來的嗎，隻是恰好外麵是他們的人而已，也隻有這樣的愣頭青才會在意你們這些人的命。”
    女人的紅唇開開合合，已然惹怒了一些人。
    “媽的臭婊子，你想死別拉著我！”男人說著就想要扔東西過去，卻被旁邊的幾個人攔下了。畢竟那套利己理論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
    “誰說我想死了？我也想活著，我隻是相信我們能在保證自己存活的情況下找到救出更多人的辦法，”女人踩著高跟鞋擠到天窗下，“和他們一起。”
    “小朋友，”女人抬著頭對著天窗，從付清的視角看實在是有些十八禁，羞得付清直接扭過了頭。女人意識到了付清的尷尬但並沒有過多在意，“下次不要這樣出風頭了哦。”
    “沒有出風頭，”蘇生直視著女人的眼睛，嘴裏好像有很多想要說的話，但最後也隻說出了一句：“隻是想活著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