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程端著青菜玉米餅進屋的時候，見曾明川靠坐在炕頭，正在看書。
    看得出那書已經翻閱了無數遍，邊緣已經起毛了，但書頁還算平整，應該是主人十分愛惜。
    他大聲道：“開飯了！”
    曾明川翻頁的手一頓，抬起眼皮看了李一程一眼，默默把書放下了。
    李一程把青菜玉米餅放到炕尾的炕桌上，然後把炕桌挪到曾明川身前，笑著道：“這是我做的青菜餅，看上去不怎麼好看，吃起來味道還是不錯的。”
    說完，他轉身出去端粥。
    曾明川把書放到旁邊的炕洞裏，回頭看盤子裏的青菜餅。
    青菜被水綽過，顏色變成深綠，此時凝固成了一小塊一小塊的，最大的隻有半個巴掌大，這也叫餅嗎？
    他做的？他不是說最怕油煙味兒，從來不下廚房不做飯嗎？
    聞著青菜餅香噴噴的味道，曾明川的眼神閃了閃，有點兒想吃。
    苞米麵粥上了桌，曾柔兒在炕上坐下，把筷子放到曾明川麵前的桌上，眼睛亮亮的，興奮的說：“大哥，這是嫂嬤做的青菜餅，好吃。苞米麵粥也是嫂嬤做的。”
    曾明川看著眼前的苞米麵粥，十分濃稠，因為放置了一會兒，粥的表麵已經形成了一層薄薄的皮。
    想當初他父母還在的時候，家裏喝的玉米麵粥也是這麼濃稠。可惜，先是母親生病，父親賣了幾畝田給她治病，不過是拖了兩年，母親還是走了。
    母親走後，沒過幾年，父親也病了。等父親走的時候，原本就薄弱的家底兒被消耗一空，地隻剩了兩畝，糧食也都賣光了。
    他不後悔這麼做，隻可憐柔兒小小年紀就跟他過苦日子。
    李一程見曾明川低頭看著苞米麵粥沉默不語，道：“家裏的玉米麵還能吃一陣子，你不用擔心。”
    曾明川聽他這麼說，終於抬頭看向李一程，冷哼了一聲，道：“家裏有多少糧食我不知道嗎？都是我沒本事……”
    李一程此時已經完全清楚了曾明川的家世，也知道他的不容易。
    因為家裏隻有他一個男丁，從小聰慧，曾父對他寄予厚望，五歲送他去了鄰裏的私塾。他也沒有辜負曾父的希望，十歲便考上了童生。三年後他母親去世，他服喪三年，錯過了鄉試，之後他父親又去世，他又需服喪三年，如今還隻是個童生。
    現代人也會因病致貧，何況醫療資源匱乏的古代。
    曾父去世後，曾明川擔起了家裏的擔子。
    好在他雖然一直讀書，但沒有少做農活，日子這才艱難的過了下去。
    李一程看著他曬的小麥色的臉，柔聲道：“明川，你已經做的很好了，不要苛責自己。以後我們一起努力，日子會好起來的。”
    曾明川的目光驀地銳利起來，灼灼的注視著李一程。
    李一程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眼神閃爍了幾下，抬手摸摸鼻子，“吃飯吧！柔兒都餓了。”
    曾柔兒不知道哥哥和嫂嬤悄悄打的機鋒，隻是眼巴巴看著青菜餅流口水。
    大哥為什麼還不動筷子呢？
    她好餓啊！
    雖然是小戶人家，但曾家家教很好，長輩不動筷子，小孩子不敢動筷子。對柔兒來說，家裏的長輩就是大哥和嫂嬤。
    曾明川看著李一程紅了的耳朵尖，淡淡的收回目光，拿起筷子夾了一小塊青菜餅放進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