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序的生日終於到了。
    白天的所有時間都被何知安排得很好，他們難得地睡到自然醒，何知纏著晏序給自己當模特，他們在畫室裏耗費了三個多小時的時間，起初晏序還很配合地充當著人性模特，他很欠揍地問何知：
    “需要我脫衣服嗎？我不收你費用，你隨便畫盡情畫。”
    何知羞紅了臉在他額頭上彈了一下，隨後便坐在畫架前專心致誌地作畫，晏序以前還在費盡心思追何知的時候就被他作畫時的樣子深深吸引，眉眼間的專注認真總能讓他眼裏隻有他。
    後來兩個人在一起之後，何知周末的時候要去畫室上課，他總是雷打不動地在他下課前半小時趕到接他下課，習慣性地安安靜靜等在教室外麵，透過玻璃窗看見何知調和顏料在畫紙上落筆，教室裏大約有十個人，他總能一眼找到何知，即使他在最裏麵靠後的位置。
    何知仿佛天生就應該是那樣，高傲的、天賦異稟的、優秀的。
    “我們晏序真好看，怎麼畫都好看。”
    何知活動了一下有些發酸的手，從畫架後麵探出頭來誇他，晏序先是沒忍住笑了下隨即問他要不要休息一下。
    何知睜著眼睛看了他幾秒，忽然促狹一笑，他放下畫筆眯了眯眼睛，以晏序對他的了解，他一做這個動作大概率是又有什麼壞主意了。
    不知怎麼的，晏序有點心跳加速的意思，他喉嚨發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何知慢慢靠近自己。
    他今天洗完澡之後穿著寬鬆的杏色真絲浴袍，衣帶係在腰間的位置打了一個結，隨著起身的動作蝴蝶結已經有些鬆動。
    何知的臉依舊漂亮，晏序一直都把他保護地很好，幾年時光過去，他跟以前也沒有什麼區別，隻是很喜歡逗晏序，這一點也一如既往地沒變。
    晏序穿著跟他同款的黑色睡衣，何知走到他麵前停下。
    他這個模特當得盡職盡責，就連姿勢也沒有改變，他正以一種很鬆弛的姿態地坐著，額發是濕的，幾縷頭發垂下來偶爾往下滴水，他曲起一條腿，閑著無聊的時候從旁邊的書架上抽了本書翻看，何知中途抬眼看到他這個樣子的時候差點忘記了自己正身處何地。
    此刻，他的頭發已經稍微幹了一些，何知站著居高臨下地看過去，眼睛裏是星星點點的笑，一雙多情的眼睛像是帶著鉤子似的。
    他在晏序的注視下拿起對方手裏的書看了一眼就放到一邊，書本合上的聲音落在晏序耳朵裏似乎都帶著一層其他的意思，他盡量穩穩心神看著何知，眼底的情緒早已變了意味。
    “看書做什麼？怎麼都不看看我？”
    他的手伸到晏序腰間的位置穿過衣帶勾著，朝他輕笑一聲，晏序仰頭看他時正對上何知上挑的眼尾，似是挑釁似是撩撥。
    晏序正想說什麼，何知卻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他便閉嘴了。
    “今天是你生日。”
    他看他一眼，眼波流轉間輕而易舉便傳情達意。
    身體偏向晏序的方向很順從地在晏序的腿上坐下，稍微調整了一下方向雙手勾住他的脖頸。
    晏序放在他腰上的手呀不禁收緊力氣，何知察覺到了忍不住勾起唇角笑著。他猶嫌不足地靠著他輕聲道，“現在畫也畫完了，要不要做點兒別的什麼？”
    火上澆油似的在他衣袍領口處的位置畫圈兒，力度放得很輕，晏序整個人都像是被他勾傻了一般愣愣地癡癡地看著他。
    半晌才口幹舌燥一般地問道，“做什麼……”
    何知含羞帶怯瞥他一眼，湊到他耳邊的位置用氣音說，“還能做什麼，當然是……”他停在這裏，正當晏序要投降認輸時，何知陡然換了聲調。
    他倏爾眨了眨眼睛，“跟我去看畫啊！我畫了好久的怎麼能不看？”
    憋著笑說完這句，晏序的表情瞬間變得很精彩，他不可置信地望向何知的眼睛跟他確認，就為了說這個？
    “怎麼了？不願意還是不喜歡？”
    他明知故問又假裝生氣地在他身上輕輕捶了一下，晏序吃了虧也不敢作聲，明知道自己被耍了也隻能認命地說，“看看看，當然要看，小何老師畫的畫怎麼能不看？”
    還是沒忍住起身之前在他臉上啄了一下，何知咯咯地笑沒躲開，從他身上下來，牽著晏序的手腕兩個人走到畫架前認真端詳起這幅畫。
    畫紙上的晏序畫得傳神而生動，似乎皮膚上的紋路都被何知仔仔細細地勾勒出來，低垂著的眉眼和溫柔的表情，他雖然對畫畫了解不多，但也看得出來何知是真的用了心的。
    “我畫過很多張你的樣子，總覺得不夠好，尤其是眼睛。”何知癡癡地說，轉身覆上他的眼睛，手指滑過他的眼睛、臉頰停在他的臉側，隨後他便捧著他的臉吻上去。
    晏序一動不動，予取予求，何知吻得動情，身體不停地貼在他身上，雙手抱著他的腰不知疲倦地繼續。
    晏序告訴他，“你是最好的小畫家，畫什麼都畫得很好。”
    蛋糕是一早就訂好的，但現在時間還早他們沒打算這會兒吃蛋糕。
    何知跟他窩在床上投屏看電影，快結局時屏幕忽然暗下來，晏序以為是出了什麼故障作勢要下床去看，手腕被何知抓住，對上他有些忐忑而期待的目光。
    “那幅畫是我送你的第一個生日禮物，現在要跟我看第二個嗎？”他這樣說著但其實晏序根本就沒想著拒絕，於是他又躺回去。
    握著何知的手，交疊在一起。
    何知出現在屏幕上的那一刻，他的目光再也沒移開過。
    他去了很多地方拍了不少視頻和照片，每一個地方晏序都有印象，有的是他曾經拍過戲的地方，有的是他開過演唱會的場館，有的是粉絲應援合照的地方，有的是工作室拍攝日常物料時取景的地方……
    晏序隻是簡單看著就覺得心跳都要停了，何知把這些地方都走了一遍，悄無聲息地完成一場聲勢浩大的告白。
    屏幕上何知穿著淺藍色的襯衣和白色的風衣，笑得溫柔極了，眼睛彎起的弧度看一次就令他心動一次，那看得出來是春夏時的衣服，他從那時候就已經開始準備這些東西了。
    視頻開始的第一幕是他將攝像機對準街頭的十字路口，自言自語道：“這是我第一次在英國街頭看到你的應援大屏的地方，那時候就很想回到你身邊問問你一個人會不會很辛苦。”
    晏序剛剛驟停的心髒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終於重新有了知覺，他想回應一句不辛苦，卻惘然地發不出聲音，隻是愣愣地將一切都看進眼裏。
    “還有，很想告訴你，我好想你。”
    第二個地方是他第一次開個人演唱會的場館，何知拍了一支隻有三分鍾的vlog。安安靜靜走過場館的每一處，在允許拍照的每一個地方都留下了照片。
    有一幕是他注視著舞台的方向靜默了許久，想象著晏序當時站在上麵的場景，眼睛逐漸變得濕潤他卻沒讓那些眼淚掉出來，在最後像是遺憾又像是釋懷，笑出來。
    然後是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
    晏序自己已經不記得一些地方是什麼時候去的，可何知卻還是把那些久遠的記憶全部翻出來，他不知道這個人到底找了多久才可以細致到這個地步，又是花了多長時間才跑了這麼多地方。
    何知還是很笨，笨到用的辦法都這樣原始，所有的地方都是他自己親自跑過去的，笨拙的地參與著那些過去的歲月。
    可他又是這樣聰明，這個禮物獨一無二，無可替代，晏序這輩子都折在他手裏，心髒一再塌陷最後恨不得把自己的心剖開給他看。
    最後一幕，是何知回到C市一中，他先是到了教學樓三樓，對麵的位置是操場，又將攝像對準聚焦，是晏序以前經常打籃球的地方。
    “以前就在這個位置，下了課我就站在這裏，那時候我在想為什麼打籃球的時候總有人那麼討厭要去撞你，他們不守規則害你受傷，所以總是跟你生悶氣，但是我忘記了，那不是你的錯。”
    熟悉輕柔的聲音再度響起，晏序攥著被子的手握得很緊，像是克製又像是忍耐。
    “我真的很笨是不是？從那時候就不怎麼聰明，總是不懂表達。”
    視頻裏他輕笑一聲，將鏡頭對準自己，鄭重而羞澀地注視著鏡頭，靠在窗邊，眉眼舒展開來。
    “所以現在我好想一遍一遍告訴你，我真的很愛很愛你，無論是以前別扭又脾氣很差的我，還是現在有在慢慢變好的我，都很愛很愛你。”
    最後落幕時的背景是他們少年時的那張合照，何知欺霜勝雪的一張臉，正笑意盈盈看向鏡頭，晏序隻管看著他，吝嗇地留給鏡頭一個側臉，自始至終都隻看向他一個人。
    緊接著是一行晏序聽過很多遍很熟悉文字：
    【盡管說了很多遍，但還是想告訴你，你是世界上最好最厲害最棒的男朋友。】
    視頻結束，臥室一片寂靜，晏序還沒回過神，何知從被子裏膝行向前朝向晏序的方向雙腿分開在他懷裏坐下。
    “你是世界上最好最厲害最棒的男朋友，我真的一直都這樣想。”他仰起頭直直地望進他眼底，晏序鼻頭一酸很用力地抱住他，何知在他肩頭蹭幾下，安靜幾秒問他：“你喜歡嗎？這個禮物。”
    晏序盡力使自己的心跳變得平穩一些，但還是失敗了，他聲線不穩地回答：
    “喜歡，很喜歡，喜歡的不得了，你送給我的每一件禮物我都很喜歡，那個戒指，那幅畫，這個視頻我都好喜歡。”
    聲音是發顫的，他這幾年已經很少有這樣情緒波動的時候，但何知似乎總能做到。
    何知的手放在他的肩上，聽著晏序砰砰的心跳聲。
    過了一會兒他才舍得讓何知從懷裏出來，直視著他的眼睛像他少年時向何知告白時說的那樣，隻是此時眼裏帶淚：“寶寶，我好愛你啊。”
    何知愣了一秒，隨即歪著頭滿足的笑起來，湊過去在他臉上落下一個又一個純情而眷戀的吻，輕聲道：“生日快樂。”
    晚上10點的時候何知從冰箱裏取出蛋糕，蛋糕上印著兩個小人兒，晏序坐在何知對麵的位置，燭火映出的光照在晏序臉上。
    客廳裏關了燈，隻留下幾根微弱的燭光，何知讓他閉眼許願，在十幾秒的許願時間裏為他唱完了生日歌，像哄小孩兒一樣輕輕拍手。
    “吹蠟燭吧。”
    晏序吹滅了蠟燭，要去開燈的時候何知拉住他的手，環住他的腰，在什麼也看不到的環境下問他，“許了什麼願？”
    晏序頓了頓說，帶著笑意逗他道：“小何老師不是說生日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嗎？”
    何知沒再繼續問，借著外麵滲透進來的一點微弱的光分了一塊蛋糕，他仍舊不許晏序開燈，咬著一顆櫻桃，借著黑暗的環境搭著膽子跟晏序吻在一起，櫻桃被他送進晏序口中咬開爆汁。
    桌子上的蛋糕最後也沒人動，晏序中途還很天真而貪心地問他能不能明天也過生日，何知累極了沒力氣回答他，趴在他身上微微喘著氣緩了緩。
    末了，用還未散去水汽的眼睛掃了他一眼，求饒一般地用氣音說，“你饒了我吧。”
    晏序失笑，一把摟住他，輕聲哄著何知睡覺。
    當天晚上何知做了一個夢，夢見當年在酒吧裏醉酒時的場景。
    隻是這次晏序沒再消失掉，當何知攥著他的手腕小心翼翼地問他可不可以帶他回家的時候，那個穿著校服的少年終於像他期盼了許多次的那樣俯下身朝自己伸出手。
    “好，帶我們小何老師回家了。”
    原來時至今日，他才終於吝嗇而苛刻地原諒自己。
    夢醒時，晏序還在睡著，手掌搭在他腰間的位置不肯放開，何知不記得晏序是在多久之前養成的這個習慣，他看了他幾秒，晏序便也醒過來了。
    “寶寶早上好。”
    看到他的第一眼晏序就揚起笑，稚氣而依戀的，和從前捧著獎牌跑到他家樓下時的模樣別無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