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風聽完了整個事件的發生過程，原本冷峻的臉色也慢慢緩和不少，賀喬這會兒心情看起來蠻好，哼著不成調的歌在季風周圍晃悠。
    片刻之後又轉回自己的辦公位置上，慢悠悠地從旁邊拿過那個保溫杯，當著季風的麵兒擰開，一邊碎碎念地抱怨著對麵站著的“木頭：”
    “那你那天為什麼不出來啊？還委屈本小爺跟別人浪費了不少時間，早知道你在那兒我就不走了，還說自己考了駕照要載我回去，人都跑沒影兒了。”
    “……我不是故意的，隻是那天回來得太遲了，我也不知道您會在那裏。”季風抿了抿唇，賀喬被他正經的語氣氣笑了，這人倒是有意思得很，白天在公司板正得不行，一口一個尊稱，又是“您”又是“賀先生”的，晚上出了公司又張狂得沒邊兒，連強吻這事兒都幹得行雲流水。
    這會兒裝什麼正經？
    賀喬若有所思地盯著自己的助理，忽而笑起來，伸出手指朝季風勾了勾，季風剛剛消氣，這會兒聽話得不行，踱著步子就往桌子跟前湊。
    “再過來點兒，太遠了。”賀喬看他停下的位置有點遠，不滿意地出聲催促道，於是季風又挪了幾步。
    “你還記不記得那天在我家門口，幹什麼了？嗯？”賀喬似笑非笑的模樣讓季風素來無波瀾的心泛起一絲漣漪，可他那天稱得上宿醉，還是人生第一次喝酒，沒控製好量，明明沒開車也還是自己一個人在神誌不清的情況下走到了賀喬家門口。
    他不記得了，真的不記得了。醒來之後他原本想問一問賀喬自己怎麼會在他家，可是賀父一個電話就把他叫走了，說是他爸爸打來電話要他立刻去一趟蘇州，聽語氣著急的不行，季風緊趕慢趕地過去，結果他爸是為了給他養得烏龜選個合適的伴？
    季風沉默半晌，他說自己公司還有事兒，又趕了回去，中途經過棋社，正好看到賀喬跟路城在棋社門口擁抱那一幕，季風說不上來自己那一刻是什麼感受，他那過去的幾十年的、感情空白的人生裏幾乎沒有感受到那樣強烈又複雜的情緒，好像即將迎來汛期的江河都彙到一起，在他的胸腔裏翻湧著。
    “我……不記得了。”季風難得地猶豫。
    “不記得了？！你再說一遍！！”賀喬先是愣在那裏，張著嘴滿臉寫著不可思議，給人感覺他可能下一秒就要拿起杯子往他臉上潑水了。
    “我……真的不記得了，是我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嗎？”季風先是認真地回憶了一下那天發生了什麼，確認自己的記憶是空白的。
    “好一個不記得了，不記得了是吧？什麼都想不起來了是吧？”賀喬氣極反笑，雙手環保在身前，眯起眼睛視線在季風臉上轉了一圈。
    “我以後會注意，在非工作時間也不會輕易飲酒的。”季風開始做檢討，像極了學生時代犯錯的那些人。
    誰要聽你說這個？！要了命了！！
    賀喬像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這家夥是忘得一幹二淨了，那他還要追在人家屁--股後麵大喊大叫說：“你TM那天親老子了！！就堵在我家門口！！把老子按在牆上親了！！”
    他有毛病才會這麼做！
    得，說不出來那就做出來！反正他賀喬又不是什麼別扭的人，想要知道什麼就去問好了！問不出來那就換一種方式！反正今天這個答案是非要不可了。
    於是他深呼吸一口，靜靜地盯著季風看了幾秒，非常優雅地站起身，甚至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儀表，才邁開步子往過走。
    兩個人的距離一直縮近，直到近得不能再近，季風一動不動半點躲開的意思都沒有，季風忽然笑起來，那種毫無攻擊力的笑容，如沐春風。
    “不記得了也沒關係，你會想起來的。”
    下一秒，季風經曆了他人生中絕無僅有的一次、在完全清醒的情況下被人親了，賀喬伸出手把他的領帶繞在自己的之間，忽而用力把人拽過來，將自己的唇印在對方的唇瓣上。
    一觸即分，但他並沒有拉開許多距離，依舊是很近。賀喬笑眯眯地歪著頭問他：“想起來了嗎？你那天的動作可比我粗魯多了。”
    季風完全懵掉，他有些不能理解賀喬的意思，工作時清醒強大的大腦此刻完全失去了邏輯性和思考能力，他是什麼意思？他那天的動作？什麼動作？
    等等！他這意思是……自己那天親賀喬了？？？！！！還是強/吻？！
    季風發蒙的表情慢慢轉換成不可思議，不得不說他的情緒控製做得很好，盡管到了這個時候也還是沉穩的，至少不像賀喬那天直接暴跳如雷。
    “想起來了？”注意到他的表情變化，賀喬慢悠悠出聲。
    “你……親我了。”季風緩慢地眨了眨眼睛，陳述句的語氣。
    賀喬：“……”
    “我隻是幫你回憶而已，況且，你先親得我，我還給你而已。”
    怎麼回事兒？怎麼這家夥一問他就莫名的心虛呢？等等！他有什麼好心虛的？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對！就是這樣！賀喬很快地說服了自己，再抬起頭的時候顯然有了很多底氣。
    “說清楚啊，我這可不是什麼潛/規/則啊，你親了我，我又親了你，咱倆扯平了，扯平了啊！”賀喬側著身子用手指在季風的肩膀處點了兩下。
    他又忽然想起什麼來，氣呼呼地轉過身叉著腰理直氣壯地質問道：“哎，不過你還沒告訴我呢，你這幾天到底在跟我生什麼氣啊？還有好好的辭什麼職啊你？我跟我爸說你在這裏不合適那是氣話，怎麼還當真了呢？”
    “因為你坐了別人的車，那個男人不是好人，很危險。”季風的臉上出現一絲嫌惡的表情，賀喬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生氣的原因，他跟人出去談生意喝醉了，對方的老總主動提出要送他回家，賀喬當時也沒多想就同意了，一上車沒多久，他迷迷糊糊之中覺得旁邊的人總是有意無意地往自己身上蹭，隻是他當時真的沒什麼力氣，也沒管。
    直到下車的時候看見手裏拿著外套穿著襯衣的季風，他站在公寓門口，挺直的背影和轉過身之後如水的黑眸，這才有了幾分實感。
    隻是那天他似乎心情不怎麼好，一把攬過賀喬的肩膀扣在自己懷裏，手上的外套掉了也沒撿，他記得這人是最愛幹淨的，賀喬分出心思想：他這一身酒氣，季風不會覺得不舒服嗎？
    一閃而過的念頭，並沒有在他心裏多做停留。
    第二天季風便繃著一張臉告訴他，以後不準喝那麼多酒，那語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這家公司老板呢！
    賀喬問了好幾句季風也不答話，不知道是在跟誰慪氣，最後莫名其妙吵了起來。
    於是從小到大沒受過什麼氣的賀總終於一個沒忍住發了好大一通脾氣，甚至將手中的文件夾也扔了出去，砸在季風的臉上，刮出一道透著血色的紅痕，這人臉色平靜站在原地，半晌什麼也沒說，撿起地上的文件夾放在桌子上，轉身離開了，出門的時候依舊帶上了門。
    留賀喬一個人在原地怔愣。
    “艸……”
    事實上，季風在看到那個老總的第一眼就認出來了，他爸的公司之前跟那人有過合作，隻不過沒談成，酒局上對著年輕的秘書上下其手的模樣他到現在都記得，那小夥子委屈地跑到洗手間的場景還曆曆在目。
    後來因為合作中的一些霸王條款，也鑒於那人的人品太爛，最後兩家公司還是停止了合作，正因為季風記得這事兒，所以才會在看到賀喬被那人攙扶著的時候生氣。
    隻不過他是在跟自己生氣，生氣他為什麼不跟著賀喬，他知道自己不善言辭，隻好一直生悶氣，每次看到賀喬跟別人摟摟抱抱的樣子，他就總有一種氣悶在胸口出不來的感覺，讓他非常不舒服。
    這種情緒在他看到棋社門口那一幕的時候徹底達到巔峰。
    “我當時喝醉了，意識不太清醒，以後會注意的，那你現在還生氣嗎？”賀喬這人性格也蠻有意思的，生氣的時候是真的不講道理，這會兒不生氣了也能乖乖跟季風認錯，除了嘴硬之外沒什麼不好的。
    “不了。”季風不太自然地避開他的視線，他又想起剛才那天驚石破的吻，一種奇異的情感在他的血液裏流淌著、翻湧著。
    ——“那也不辭職了行不？”他笑起來，滿心高興。
    ——“你不想我辭職嗎？”
    ——“廢話，不然我跟你說這麼多？”
    ——“為什麼不想讓我辭職？”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那我還是得辭職。”
    “不是，為什麼啊？我跟你解釋過了我不是故意那麼說的！為什麼還要辭職啊？”賀喬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聲調一次比一次高。
    “……如果我辭職的話，賀先生會不開心嗎？”
    “會。”
    “即使之後的助理能力比我強，性格比我好，效率比我高，也會嗎？”
    “會。”
    “為什麼？”
    賀喬似乎被他問住了，他真的開始思考起來，收起了笑意，半晌之後給出了一個答案：
    “可能因為……他沒你好看？”
    季風：“……”
    就因為這個？季風百思不得其解，他不記得公司助理的職位招聘要求上有這一條啊。
    “哎呀，你別想了，隻要你不辭職，咱們什麼都好商量，你有什麼問題和要求跟我說，我一定盡力解決，給你提供一個好的工作環境行不？”賀喬敗下陣來，扶額投降。
    “……什麼都能商量嗎？”
    “什麼都行。”
    “好，我不辭職了。”
    “你保證！你寫一份保證書！”賀喬的眼睛倏爾亮起來，扯著季風的手腕往他懷裏塞簽字筆。
    季風原本想說保證書根本就不具有任何的法律效益，即使他簽了字也能返回，但是看著賀喬興高采烈的樣子，他還是沒能說出口，或許他根本就不在意這東西有沒有法律效益。
    比起這個，賀喬開心，才是他高興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