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八章小何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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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暫停一般,何知像是感受到召喚,他腳下的動作停了下來,全身的神經都在這一刻變得敏感而緊繃,周遭的一切開始變得鮮活而生動,他開始和這個世界有了某種聯係。
“晏序”成為了他的某種開關,隻有當這個開關被按下時,他的情緒才會被完全激起,何知才會覺得這世界似乎也沒那麼無聊。
日思夜想的人就在他身後,何知隻要轉身就能看見他,他的心跳變得有些快,又像是踩不準鼓點一樣有些亂。
依然是白衣黑褲的打扮,是晏序鍾愛的風格,那人眉眼中透著點冷淡,給人的第一印象有點生人勿近的錯覺,隻是他摘下口罩和工作人員打招呼鞠躬時卻很是謙遜,夏天有些單薄的短袖隱約能看得見脊椎骨的形狀,他的工作也讓他很是注重身材管理,漏出的手臂看得出來他的肌肉線條很清晰,脖子修長而白皙,棱角分明的輪廓襯得他氣質清冽。
何知看到他了,思緒被晏序的一舉一動牽動著。
他沒奢望著晏序和自己在公眾場合還能有什麼交際,盡管他做了無數次的心理準備,然而當兩個人的視線相遇的那一刻,他還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那一刻他眼裏就隻有晏序一個人,其餘的都幻化為虛影,他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那每一聲都是在說著同一句話:“我愛你”
原來,那些他從前不曾說出口的話,他的心早已經代為回答,他已經說了無數遍他愛晏序,在他見到晏序時,那一次又一次的心跳都在說愛,他也為晏序寫過很多封情書。
隻是遺憾的是,他們明白的太晚,晏序寫給他的情書是一聲聲“何知”,何知寫給晏序的情書是一聲聲的“心跳”,隻是不湊巧,他們的情書大約走得是婉約派的風格,以至於寫得太委婉沒能被對方及時接收。
沒有關係,何知還是何知,隻要他活著就還會有心跳,他們的情書不會斷掉,他們還會繼續寫出一封又一封,細水長流。
晏序走過來了,何知覺得自己的大腦仿佛有一瞬間的空白,來不及做任何反應,晏序就那麼一步步走到他的對麵。
唯一裸/露在空氣中的一雙眼睛因為被思念浸潤和怔愣顯得有些懵懂,晏序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何知,他們之間的距離不斷縮小,直到自己在他麵前站定。
“這是我們美工組的何知,和我們許總還是朋友,剛才許總還交代我們照顧何老師來著。”晏序身邊的工作人員顯然沒有注意到這兩個人之間的奇妙的磁場。
“我沒有!不是!”何知幾乎是在對方話還沒有說完的時候就喊出了聲,或許因為太過急迫他的聲音甚至帶了些尖銳,旁人根本不會理解他的心思,他絕對,絕對不要讓晏序對他有一丁點兒的誤會,絕對不行。
“……”晏序淡淡地看了何知一眼,他沒說話,隻是沉默著,似乎他一點都不關心何知與許頌之間的關係到底如何。
有些事情既然放棄不了,那就盡力避開,不是有那麼一句話嗎?逃避可恥,但是有用。
何況他隻有避開這件事情才能活下去啊,聽起來很荒謬,但對他來講卻是不可爭辯的事實。
旁邊的工作人員有些詫異於何知的激動,但也沒多說什麼,轉身又添了句:
“這位應該也不需要我多介紹了,我們新劇的男主角,晏序。”
何知喉嚨口微微發澀,他張了張口卻發不出聲音,一瞬間他竟然有些慶幸自己呆了口罩,晏序沒看到他這幅呆愣的模樣。
可是這算什麼呢?有一天還需要讓別人來向他介紹晏序是誰嗎?明明他們才是……才是什麼呢?還能是什麼呢?前任?還是其他的什麼稱謂?
何知有些委屈地想,他從來都沒想過有那麼一天他們相對而立,明明離得那麼近卻隻能以最為客套、最為疏離、最為遺憾的方式相遇。
那明明是他的晏序,是最喜歡他的人,是那個在自己過生日時連願望都想送給何知的人啊!
“何老師好。”晏序先是微微頷首,喉結上下滑動了幾下,思索著開口。
“什麼……”他發出疑問,眼中盡是迷茫,聲音也輕得不能再輕,何老師?
他叫自己……何老師嗎?既不是何知,也不是小何老師,是和別人的稱呼別無二致的“何老師”啊。
僅一字之差,足以讓何知如當頭一棒一般。
“你好……”何知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說出這兩個字的,他跟晏序什麼時候已經是需要說“你好”的關係了?他的腦子有點轉不過來,仿佛隻是機械性地回應而已。
晏序與他擦肩而過,他的眼裏沒什麼情緒,似乎何知的出現也沒能在他心裏激起什麼波瀾,遇見了就隻是遇見了而已。他從自己身邊走過的那一刻,何知感知到了他們彼此的衣服摩擦的動靜,轉瞬即逝。
身後傳來導演跟晏序和其他幾個演員交談寒暄的聲音,漸漸地變得不再清晰。
……
“小何老師,要不要賞個臉跟男朋友去吃午飯啊?”
“才不要,是誰今天說我腰上長肉了?”
“哎呀,錯了錯了,小的不識好歹,長點肉才好啊,說明我們小何老師還在長身體呢。”
“小何老師,多穿點衣服成嗎?回頭感冒了又要鬧了。”
“嫌我作啊?那你換個男朋友?”
“沒有沒有,我們小何老師大人有大量,別和男朋友一般見識。”
“小何老師……”
寶寶,小何老師,明明這才是他們之間應該有的專屬稱謂啊,怎麼會變的這麼陌生疏離呢?
那時候何知還很好奇地問他為什麼總鍾愛這個名字,叫何知不好嗎。
彼時,迎著夕陽和落日,晏序騎著自行車載著何知,何知從後麵看見晏序被晚風吹起的額發,校服的下擺裝滿了風,被撐得鼓鼓的,看起來那樣輕快。
“晏序,你能別總叫我小何老師嗎?你這搞得我很有負罪感誒!”
晏序回頭看了他一眼,腳下蹬著自行車的速度一點也沒慢下來,少年理所當然地笑彎了眼睛說道:
“才不要,我就要跟他們叫的不一樣,要不然我跟別人還有什麼區別啊?他們頂多是朋友,我可是你男朋友誒!”
坐在後麵的何知有些傲嬌地哼了一聲,心裏泛出些滿足和甜蜜,不由得把腦袋往少年的背上靠了靠,晏序察覺到了他的動作輕笑出聲,騎車的速度又快了些。
“晏序!太快了!”
“抓緊我啊小何老師!”少年音量大了些,那聲音也漸漸散在風裏,風會攜著他的愛意去往任何地方。
晏序的眼睛都笑得眯了起來,不知道是不是落日在眼裏映出了光影的原因,他的眼睛像是盛著被揉碎的星河一般,笑意張揚不加收斂。
何知那時候才知道,在晏序心裏他總是與眾不同的,哪怕隻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稱呼也要費盡心思地給他一個和別人都不一樣的。
少年幼稚而堅決地想要證明他們之間關係的親密和特殊,在他的整個學生時代,隻有晏序會那樣叫他。
之後去了國外上學時,何知也曾遇見一個年輕的華人老師,也姓何。
那時候那個老師還很高興地說自己跟何知很有緣,異國他鄉遇同胞本就令人倍感親切,何況還是同姓。
有一回何知剛走出教室,遠遠地就聽見有人用中文大叫了一聲“小何老師!”何知站在原地隻覺得距離自己上次聽到這幾個字恍若隔世,一時間分不清自己身處何處。
等他思緒萬千地轉過身才發現是那位華人老師的妻子帶著女兒來學校接他下班了。
原來那不是在叫他,原來也會有人喜歡叫別人“小何老師”,原來這個稱呼其實也並不隻是他的專屬,隻是晏序的偏愛讓他覺得這世界上應該隻有一個“小何老師”。
那不是他日思夜想的那個人。
那天何知就站在那一家三口身後,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眼神變得悠長而落寞,那時候他剛到國外不久,正是不適應的時候,也是他最難捱的一段時間。
以前,也有那麼一個人,總是喜歡叫他“小何老師”,這個世界上沒人會比何知更能明白物是人非的悲傷。
在那個陽光晴朗的中午,人流中有一個孤單而清冷的身影靜默在原地,是一個少年思念著他不能宣之於口的戀人,彼時他們隔著近乎半個地球的距離。
可是現在呢?他們不用隔著那麼遠的距離,甚至他隻需要一個抬頭的動作就能見到彼時魂牽夢繞的身影,可他連這樣的勇氣都沒有。
或許晏序還是晏序,卻再也不會是他的晏序。他是很多人喜歡著的晏序,也是何知喜歡的晏序,可這兩者的喜歡又截然不同。
就在他的對麵,晏序正和導演討論劇本,他已經不是那個在何時何地都一心隻想粘著他的晏序小朋友了。
或許有的人在時間的洪流裏慢慢變了模樣,而有的人則倔強地停留在過去不肯離開,他竟然說不清這兩者到底哪個更殘忍,但是如果真的有的選,他希望晏序可以不那麼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