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呆了有將近兩個月的時間，晏序實在是待不下去了。
    他也正是精力好的年紀恢複得挺快的，隻是之前心裏總有心結打不開，整個人也沒什麼精神，現在隻要辦理完出院手續他就能繼續回去工作了。
    “哥，你可算是苦盡甘來了，咱們這就回去殺他個措手不及。”
    陳瑜全程都在忙前忙後，又是收拾行李又是找醫生簽字的，當時一聽他哥要出院了陳瑜就開心得不行。
    “我自己來就行了，你都跑了一上午了。”晏序帶著淡淡的笑意，伸手就要接過陳瑜手裏的東西。
    “哥，你以後可千萬別再受傷了，那個討人厭的家夥趁你不在的這段時間跟魔怔了一樣，我說句不好聽的，那人像是對你有什麼執念一樣。”
    陳瑜還在囉囉嗦嗦，吐槽周述已經成為他一天中最大的樂趣之一了，晏序並不出聲回應，隻是安安靜靜的聽著他說。
    隻是這話不知道怎麼的，聽得他有點發怵，伸手輕輕地在陳瑜背上拍了一下。
    陳瑜沒當一回事兒還在繼續著：“哥，你別不信，他真的不太正常，”
    說到這兒陳瑜的臉上真的帶了些害怕的神情，就好像周述是個什麼怪物一樣。
    他朝四周看了看，見沒什麼人注意這邊才湊近了些壓低聲音說道：
    “他跟個複印機一樣你知道吧，哥你上次的專輯出來之後不是挺受歡迎的嘛，好家夥，他第二天就來找周林哥，要他把之前負責封麵設計的設計師介紹給他……”
    “peng”的一聲。
    陳瑜話音剛落，原本提在晏序手上的東西忽然掉到了地上，晏序臉色一變，一時間也沒顧得上把東西撿起來。
    他就這麼直直的站著，既不說話也沒有任何其他的動作，麵部的表情也有些僵硬起來。
    可是陳瑜甚至不曾提起那人的姓名，他還是會被那些與他有關聯的消息影響到。
    就在剛才他還覺得病房外有些吵鬧，此刻那些聲音好像都在一瞬間消失了，他接收不到其它的信息。
    “設計師”這三個字成了一副枷鎖，也是他取不下來的鐐銬。
    不對，鐐銬隻有犯/罪/嫌/疑/人才會戴上的東西，他做錯什麼了嗎？晏序的大腦開始報錯失靈，無法思考。
    沒有吧，他一直都是遵紀守法的，他沒犯法，他隻是愛上了一個自年少時起就放不下的人，這樣也算錯嗎？
    他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晏序以為自己已經快忘記那個人的一切了，可是並沒有。
    他已經在醫院裏經曆了一個又一個難捱的夜晚，不止一次的告訴自己：就當這是在曆劫好了，等這一關過去了，他就沒什麼好怕的了。
    多麼天真又無助的安慰。
    那些一點點堆砌起來的屏障和小心翼翼維護著的自我保護機製在這一刻轟然倒塌。
    原來他的沾沾自喜和自我感覺良好都隻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他動了動手指試著找回自己的知覺，有些疼，可是他的傷明明已經好了啊，怎麼還會疼呢？
    “你手上的傷剛好了沒多久，還是我來拿吧，哥。”陳瑜看著晏序好像有些發愣，還以為是他太累了沒休息好。
    “我還沒說完呢，周林哥沒同意，他就自己去找了人家那個設計師，不知道是不是人家沒答應他，反正那家夥回來的時候臉色可差了，估計是被拒絕了。”
    “哥，我覺得吧，那個設計師還挺厲害挺剛的，我……”陳瑜這架勢大有一副滔滔不絕說上三天三夜的氣勢。
    “陳瑜，”就在他打算繼續自己的吐槽大業的時候，他哥發話打斷了他的雄心壯誌。
    尾音有些輕微的發顫，好像這個話題是什麼禁忌一樣。
    “我們走吧，時間不早了，我有點累了。”
    晏序沒有想要聽下去的打算，關於何知的一切他都不想再提起也不想再觸碰，和那人有關的一切都成了他的禁區。
    即使他渾身上下都被包裹的嚴嚴實實，可是在走出醫院大門的那一刻，晏序還是覺得今天的太陽怎麼這麼烈？晃得他眼睛直發痛。
    晏序沒來得及返回自己家裏就被叫到了公司，不過還好，他也不是很想回去，反正家裏也沒什麼人，回不回都一樣。
    不知道應該叫冤家路窄還是緣分使然，晏序剛進公司就和周述打了個照麵，那人似乎心情不怎麼好，一隻手插在衣兜裏腳下速度很快。
    晏序沒怎麼在意也沒和他打招呼，他自己一堆事兒還來不及處理呢，周林早已經在辦公室等著他了。
    “回來啦，快來快來！正好有個好消息告訴你。”周林一見到自家藝人就笑得眯了眼，招了招手送上一份文件。
    “這個你好好看看，機不可失啊。剛才周述來跟我爭取說是讓我接觸一下這個導演，看能不能想辦法推薦一下。”
    晏序接過來看了一下，的確是個好劇本，他們公司最近正在和投資方談，算是接洽得差不多了，隻是在人選這塊需要好好把一下關。
    “是個不錯的本子，隻是……”晏序似乎有些猶豫，劇本是不錯但是他沒有嚐試過這個類型的劇，再者《長風》下周就首映了。
    他一方麵需要趕路演，另一方麵這一個多月以來他整個人都快像是死了一遍，如果自己狀態沒調整好會不會辜負了這麼好的劇本？
    他一時間少見的有些拿不準主意。
    “你不用想這麼多，我們隻是試一試，用不用還得是人家投資方那邊說了算。”周林看出了他的猶豫，寬慰道：
    “這個機會實在是寶貴，公司一開始是想讓周述去試一試的，但是說實話我並不覺得他有這個能力，爭取了幾次才有了這個機會。”
    難怪。
    他說的是實話，他帶晏序的時間比帶周述的時間不知道長了多久，像周林這麼觀察入微的經紀人不會到現在都還搞不明白手底下兩個藝人的脾性如何。
    與其白白浪費這個來之不易的機會，不如把它遞到更值得的人手裏，晏序就是他心裏的最佳人選。
    晏序似乎被說動了，又把文件往後翻了一頁，下一秒一個稍顯眼熟的名字映入眼簾。
    “許頌？”
    “怎麼，認識？這次投資方過來談合作裏麵的人就有他。”
    “不認識……”晏序搖搖頭他也不太確定，隻是好像在哪裏聽過這個名字。
    何知又開始夢魘，一次又一次，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晏序了。
    自從知道他受傷之後，何知變得更沉默寡言，活像一開始重逢時的晏序那樣，有時候一整天就坐在自己的工位上一言不發地盯著微博上的推送看。
    整個頁麵都被同一個人的名字占據著，手機是，心也是。
    明明自己是有那個人的聯係方式的，然而兩個人的距離還是那麼遠，何知沒有了當初去晏序家樓下堵人的勇氣。
    他一度覺得自己隻是生活在角落裏的路人甲，在進退維穀的困境裏仰望著他的星星。
    “叮~”許頌的消息。
    何知依舊對這人沒什麼好感，再加上他上一次見到許頌的那個夜晚，就是他和晏序關係破裂的那天。隻要一想到這裏，那種遺恨無窮的情緒就快將他吞噬，這讓他更不想麵對這人。
    消息並沒有被他點開，他依然維持著最初的姿勢，在龐大繁雜的互聯網上搜尋著有關於晏序的一切消息，零散的也好、胡謅的也罷，對他來說都是寶藏。
    何知目光一頓，停在一則消息上視線無法挪動。
    晏序要出演頌聞的製片？一時間他不太能消化這件事情。
    頌聞，許頌持股的產業。何知心裏存疑，過了一會兒他點進許頌剛才發來的消息，驗證了自己的猜想。
    “你要幹什麼？辭職？到劇組當美工？”賀喬差點一口氣緩不過來。
    瘋子啊，這怎麼一個兩個都是瘋子？他到底是造了什麼孽碰上這兩個瘋子？
    “是你瘋了還是我幻聽了還是許頌有毛病啊？”
    “你怎麼知道是許頌？他找你了？”何知不解地問道。
    “沒，前段時間我跟……晏序聊了兩句，他有提過自己最近要進組了，我順便問了一句才知道是許頌是製片人之一。”賀喬說話的語氣帶著猶疑，他不太明白這人是要搞哪一出。
    難不成追愛不成要成全良人？
    還是說他要當月老啊？
    姓許的看著也不像這種人啊。
    “他還肯跟你聊幾句……”何知沉默幾秒輕聲道，發現自己連扯動嘴角的力氣也沒有。
    他怔愣了好半天，在想自己是不是喝了咖啡？否則怎麼嘴裏莫名的開始泛出難以忽略的苦澀。
    何知開始羨慕起賀喬，他沒想到有一天自己需要從第三方這裏知道晏序的消息，即使那個人是賀喬也依然讓他難過。
    另一方麵，他開始感到彷徨，他不知道這對他來說算不算是一個好消息。
    他和晏序失去聯係，但是那人還願意和賀喬聊上幾句，這是不是意味著他在晏序那裏已經徹底成為了過去？
    以至於即使他和賀喬聊天也全然不會想到自己？
    他已經被晏序排除在他的世界之外了嗎？
    這個猜測從他心底冒出來的那一刻就讓何知身子不穩，在他倒下的前一秒才反應過來勉強用手撐著旁邊的桌子，這才沒當場昏過去。
    “賀喬，我想好了，我一定得去。”他不能接受自己和宴序全無聯係的結果，絕對不可以。
    “那晏序那邊，你們萬一再見麵……”賀喬還想再勸一勸，何知卻是以少有的強硬的語氣說道：
    “我自己也知道自己自私得要死，可是賀喬，我不甘心也舍不得。你知道的，沒人能和晏序比，誰都不能。我想清楚了，就算他不接受我也沒關係，反正我也沒法再愛上別的什麼人了，最壞的結果不過就是孤獨終老罷了。”
    “我得把他追回來才行，不管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比起孤獨終老他還是更怕和晏序錯過一生。
    何知是藝術生，他對浪漫和愛人的要求向來苛刻，他的一生原本不是不可以接受自己的平庸，但是當他和晏序在一起的時候，他的人生絕對不平庸。
    何知從來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對晏序的在意早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他不想那些隻有他們之間才會做的事情，有一天除了他以外還會有第二個人也能陪著晏序做一遍。
    “我還說晏序是個瘋子，你也不差。”賀喬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隻能為自己的兩個朋友祈禱。
    “想好了？這次真不反悔了？”
    “想好了。”永不言悔。
    晏序若是一條獨木橋，何知也隻能在這條路上生活，別的陽關大道或是通途平路都與他無關。
    宴序所在的哪條路才是他的歸宿。
    或許他們之間早已經錯過了太多，過去的六年不過是漫長的歲月長河裏不值一提的一段，但也是他這一生都跨不過去的心坎，他虧欠晏序也深愛晏序。
    學會愛人的何大設計師身邊不可能沒有晏序，那是他的愛人，也隻能是他的愛人。

    作者閑話：

    怎麼覺得這孩子有點病／嬌？
    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