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乃，咿呀，咿呀。”卓彥揮舞著小手，看著母親和姐姐離開，一臉焦急的樣子，想跟著一塊去。
    卓奶奶把卓彥抱了起來，“彥彥乖，娘和姐姐有事情要辦，我們留在家裏好不好？暫時就不要出去了。”
    “呀呀呀。”
    卓彥現在很想吐字清晰，可依然是除了簡單的娘和奶奶，哥哥，姐姐這樣的話，其他稍微複雜點的語句根本說不清楚，每次開口不是噠噠噠，就是呀呀呀，要麼就是咿呀咿呀。
    大人哪裏聽得懂？
    他很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隻是奶奶無法理解他的信息，一直安慰他，讓他不要吵鬧。
    “彥彥乖啊，不吵不吵，娘和姐姐很快就會回來了，奶奶這就帶乖孫孫吃飯去，好不好呀？”
    卓彥歎氣。
    算了，就這樣吧。
    但好讓人捉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很快，卓彥就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
    奶奶在做午飯，做好正要吃的時候，大隊長就來了卓家。
    大隊長的身後站著不少人，有幾個是在路上跟著一塊來的，剩下的都是他找來的親戚，還有媒婆。
    媒婆是第一個上門的，她笑的一臉喜氣，跟彌勒佛似的。“卓老太太，您在家啊。開個門吧，我們有好事想與您商量商量。”
    “是啊，卓嬸嬸，能開下門不？”大隊長笑嗬嗬地站在門口，一副溫和親切的樣子，他身後的人也跟著起哄，說出了此行的目的。
    “可不，卓奶奶，您家可是走大運了，大隊長要與您說親哩。”
    “青青那孩子也是我們看著長大的，長得可真俊，在這大隊裏是頭一份兒，沒人比得上。”
    “對呀對呀，青青和良才可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就是就是，青青可真有福氣，能嫁進大隊長家裏享福，別人想嫁大隊長家還不要哩。”
    聽著他們一言一語，好像卓青青不嫁給羅良才這輩子就完了的論調，卓彥氣的嗷嗷叫，發出“嗷嗷嗷”的威脅聲。
    卓奶奶笑著將卓彥抱在懷裏，“彥彥乖，沒事兒，奶奶這就趕走他們！”
    卓彥乖乖地趴在奶奶懷裏，看著大隊長帶來的一群人，理解了奶奶為什麼如臨大敵。
    看看，姐姐前腳急匆匆剛走，後腳就有人來提親，說是意外都沒人信。
    說來也是，一個傻子，平日都在家養著，不讓出門的，突然跑出門還喊他姐姐媳婦，一看就是故意的。
    卓彥就在奶奶身邊，聽著奶奶對門口的大隊長說：“大隊長的好意，我老婆子心領了。青青的婚事，我可不敢開口，如今都抓在青青她娘和她大哥手裏呢。也真是不湊巧，大景在縣裏有急事，讓青青和她娘一塊去縣裏幫忙。什麼時候回來？大景也沒具體說個時間，看這情況，短時間內都不可能回來的。大隊長還是先回去吧。”
    “我一個老婆子帶著個娃娃，又老又小的。大隊長，你突然帶這麼多人過來，老婆子我心裏慌著，啥好事都不敢接，不好讓你們進來。這門我就不開了。”
    原本信心滿滿，篤定卓家不敢拒絕這門婚事的大隊長，臉上閃過不悅之色。但他也不知卓青青離開是巧合，還是故意，隻能忍耐，不能發火，否則這門親事就說不成。
    卓奶奶見狀，撫了撫額頭，一副很痛苦的樣子，“誒呀，我老婆子不行了，不行了，頭疼，怕是舊疾又要犯了。心口好悶，好痛啊。大隊長，我，我怕是又要病了，你們這麼多人，嚇死我了，你們可別逼我，我真的要犯病了，啊，啊，啊，好痛，心口好痛啊……”
    卓彥就在卓奶奶懷裏，看她這樣子，居然也看不出來是裝的還是真的，福氣總不會那麼沒用吧？
    他一臉擔憂輕撫奶奶的頭，“咿呀咿呀。”
    奶奶朝他眨眨眼。
    卓彥頓時悟了，卻還是保持著這個動作，沒有停下。他也裝出一臉迷茫的樣子，小孩子具體是不是演戲，老人也看不出來，隻知道乖孫孫是真的好，讓人歡喜的很。
    “我這心……誒唷，不知要躺上幾日，好難受，好難受，嗚嗚嗚……是不是要死了嗚嗚嗚……”
    大隊長帶了那麼多人來，有道德綁架的成分在。
    但同時，他能用道德綁架其他人。卓奶奶也能用道德綁架住他。
    他一看卓奶奶這樣，就明白對方是看穿了他的打算，真不愧是卓家人，當初因為她，他差點沒能當上大隊長，如今當上大隊長，他還是會被這個死老太婆氣到。
    但他不能發脾氣。
    大家都在看著，大隊長很快就恢複過來。
    “卓老太，您，您沒事吧？”張媒婆一臉擔憂，卓奶奶的臉色，可不像是裝的。
    她心裏也很慌，要是親事沒成，還因此把人老婆子氣死了，以後誰還敢找她說媒？
    “疼，疼，我頭疼，心口疼……”卓奶奶疼的汗都出來了，演戲也是要力氣的。
    張媒婆一臉忐忑，轉身後退幾步，再不敢靠近大門，深怕被訛上，對大隊長說：“大隊長，她這樣子，也不適合說親。說親說親，得和和氣氣的，總不能親沒結成，反結了仇去。再說，青青和她娘都不在，一個老一個小在這兒，也做不了什麼主。不如，我們先走一步，改日等青青姑娘回來，我們再來？”
    大隊長忍著脾氣，點頭，“你說的對。”
    不過他能忍住不發脾氣，其他人卻未必。
    尤其是他的小兒子，沒看到自己的媳婦，四處搜尋，不停往裏邊看，卻還是隻有老人和小孩，於是開始哭鬧了起來，“媳婦，媳婦，我要媳婦，哇哇哇，我要媳婦，我要媳婦，哇哇哇……”
    卓奶奶聽見這話，頓時不疼了，抱著卓彥站起來，指著大隊長罵道：“大隊長。老婆子我敬你是個大隊長，你就是這麼教你兒子的？我孫女連你家兒子的麵都沒見過，他卻能在外人麵前毀壞我孫女名聲，老婆子我就是拚了這條老命不要，也要跟你掰扯掰扯，當年，選舉新一任大隊長的時候……”
    “住嘴！”大隊長大喊一聲。
    卓奶奶頓了一下，宛若被嚇到一般，卻還是開口冷笑，“老婆子我竟不知，你一個晚輩，當上了大隊長，就敢對我這個長輩大吼大叫……”
    “卓嬸嬸您誤會了，我說的是讓良才住嘴！你們還不快堵住他的嘴？”大隊長看著周圍的親戚。
    頓時就有幾個年輕人上前抓住羅良才，並且將他的嘴給堵住。
    見狀，大隊長笑著轉身對卓奶奶說：“卓嬸嬸，今天不適合說這件事，等青青回來，我們再說這件事。”
    “青青的婚事，我這個老婆子可做不了主，更何況，我家青青可不會伺候人，另尋他人吧，你家良才，青青高攀不起！”
    “這年輕人的事情，我們老一輩的可說不準呢。卓嬸嬸，時間不早了，我們就先到這兒，下次再聊，下次再聊，希望下次我們能愉快坐一塊兒喝喝茶。”
    大隊長這一次是真走。
    他一走，其他人自然也跟著離開。
    羅良才那個傻子也被人捂著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卓奶奶見他們走了，諷刺一笑，“看看，看看，一個傻子究竟能不能出去外頭亂說話，還不是他們說了算？乖孫孫啊，這種人，咋們要麼遠著，要麼斷絕他一切念頭。不然他今天走了，說不定明天又來了，不能讓青青掉進火坑，要找也不能找羅家那樣的。也不知道他哪來的臉說親，當初要不是你爺爺發生意外，哪輪得到他當大隊長？”
    “四薩斯撒……”是啊是啊……
    卓彥應和出聲。
    沒想到奶奶還有這樣的一麵。
    就這樣把大隊長趕走了。
    不過，卓彥也知道，大隊長這一次走了，還會再來。
    他們不能坐以待斃。
    可是他現在什麼忙也幫不上，福氣池裏的福氣寥寥無幾，他也不敢隨便亂用，這一次還是跟著奶奶學，好好看著吧。
    如果再不行，真的到走投無路，就算隻有零星的福氣，他也要幫助姐姐的。
    此時，縣委處。
    卓母和卓青青一同來到縣委大門口。
    看著厚重的大鐵門，母女二人都有些忐忑。
    門口旁邊的小亭子裏，卓大景看到卓母和卓青青愣了一下，接著快速走過來，道：“娘，青青，你們怎麼來了？”
    “大哥。”
    “大景。”
    母女二人異口同聲，看到卓大景，都鬆了口氣，“大景，家裏出了點事情，能找個地方說話嗎？”
    卓大景一聽，顯然是家裏出了事，他點頭道：“我先去打個報告，待會你們跟我一塊去宿舍說。”
    “好，好，好。”卓母眼眶泛紅。
    其實這一路上，她也冷靜下來，明白卓奶奶讓她找卓大景的意思。
    大隊長家的傻兒子人人知曉。
    一個明明十七八歲，卻隻有兩三歲智商的傻子。
    大隊長一家總嫌他丟人，一直把他關在家裏，雖不至於丟棄兒子，畢竟是自個親生的，再嫌棄也會疼愛一兩分，但也僅此而已。
    他們把孩子關在家裏，至今都沒幾個人見過大隊長家的傻兒子，具體長什麼模樣沒幾個人知道，眾人也隻知道大隊長家有個傻兒子這麼一個消息。
    平日裏關在家裏，今天放出來，就指著青青說“媳婦”，卓母還能不知道大隊長家的打算？
    卓母疼女兒，是萬萬不會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不受寵的傻子的。
    大隊長家可以因為血緣關係不會對傻兒子如何，有吃有喝養著，可嫁到他家裏的媳婦，就不一定了。
    再者，當年大隊長家和他們卓家老爺，因為選舉大隊長的原因，關係一直不好，隱隱還有敵對的苗頭，是卓家老爺發生意外身亡，羅建軍才能順利當上大隊長。
    當年她家公爹可是大隊裏最德高望重的存在，不管是大隊裏的老領導們，還是隊員們，幾乎清一色都選擇她家公爹卓世嚴當大隊長。
    但羅門村一村全是羅氏一族的人，姓羅的要當大隊長，他們全族出力，竟然與卓世嚴鬥了個旗鼓相當。
    然而，越到後麵，羅門村的優勢越發不明顯，畢竟就算羅門村是全大隊人數最多的小組村，但還有其他十二個小組村呢，這裏頭大部分的人都願意選擇卓世嚴當大隊長。
    眼看著卓世嚴每進階一輪，票數就開始直線上升，而他還是那個樣子，羅氏一族自然著急。
    卓世嚴的票數穩穩壓住了羅建軍，就當所有人都以為卓世嚴能順利當上大隊長是，卻在一次上山打獵時發生了意外。
    羅建軍這才當上了大隊長。
    當時眾說紛紜，然而沒有證據，羅家當時也一個人沒去，就算有所懷疑，沒有證據，隻能不了了之。
    卓家死了個人，卻沒有任何說公道的地方去，就連他們自己都不確認究竟跟羅家有沒有關係，隻能當成意外處理。
    然卓家和羅家因此有了敵對的苗頭，現如今，羅家突然要求取卓青青，怎麼想都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