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我聽著呢。”
    這樣一鬧，茶已經不怎麼燙手了。
    陸南楓端起茶盞，吹了吹，喝了一口。
    沈隱也不看他，眼神不知看向了何方。
    “從前，有一個小孩，生在帝王家，他的母後很疼他，但他的父皇，瞧也不瞧他一眼。對他母後，也總是敷衍。”
    “陛下，今日正值中秋，月圓人聚，我們也去禦花園賞賞月吧。”
    趙之盈一邊陪著沈孤虔用晚膳，一邊建議道。
    沈孤虔舉著筷子的手一頓，後淡淡地對她說。
    “你喜歡便好，朕今日乏了，就不去了。”
    在她這用完膳，沈孤虔便離開了她的寢殿。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趙之盈歎口氣，她在心裏安慰自己。
    陛下政事繁忙，怎麼能把他困在自己的兒女情長之中？
    “母後母後，陪兒臣去看月亮、吃月餅吧，慕槿和慕越他們都回家去了，我們也去吧。”
    殿外跑進來一個小奶團子，抱住了她的腿，仰起頭看著她說道。
    “哦，對了，陸南楓沒地方去，我便把他也留在宮中了，母後，不礙事吧？”
    看到自己冰雪可愛的兒子，趙之盈又揚起了笑，捏捏他的小臉，說道。
    “不礙事，阿隱歡喜做什麼，盡管去做便是了。走吧，我們去賞月，母後給你們兩講故事。”
    那一夜，誰的臉上都是笑顏，他們跑啊、跳啊，累了就躺下，看著那輪圓圓亮亮的月亮，就那樣睡了過去，以天地為床，以月輝為被。
    娘親也睡了，睡在身邊。
    看著她恬靜的睡顏，沈隱心裏充滿了安全感。
    那時候，抬頭看看明晃晃的月亮，他想。
    要是能一直這樣下去該多好啊。
    八歲，母後死了，帶走了這宮裏所有的光亮。
    他不是不知道父皇和母後的關係一直在惡化，可他天真地以為，父皇是愛母後的，不會害她的。
    直到那天，他看著沈孤虔陰冷的眼神，毫不留情地推了母後一把，讓她栽進了水裏。
    那日，是年宴的第二日。
    趙之盈體虛，受不住涼水，還沒等他去喊人，她就已經去了，撈上來的，隻是一具屍體。
    沈隱不知道當時是什麼感受，他隻知道，這宮裏，再沒有那名溫柔如水的女子了。
    再醒來，他便忘了，在宮內戰戰兢兢地生活著。
    是他的東西，他也不敢爭，他知道自己的父皇喜歡的是丞相家那個冰雪玲瓏的二子。
    再後來，他看到了沈孤虔看著慕尚的癡迷的眼神，那一刻，他犯了惡心。
    不知怎的，慕家二公子找上了他，帶了一幫人在小巷裏堵了他。
    他挨了揍，被打的青一塊紫一塊，不過好在沒打到臉。
    一瘸一拐地，他回了皇宮。
    他是溜出來的，回去之後，不知為什麼，沈孤虔就到了他的寢殿。
    “跪下。”
    他的父皇二話不說就讓他跪下，自己坐在一旁喝茶。
    好在換了身衣裳，沒被父皇看到身上的傷，要不然，怕是又要挨訓斥。
    沈隱在心裏慶幸道。
    可那日，父皇遲遲沒讓他起來。
    他有點受不住了。
    最後沈孤虔走出了殿堂，什麼話也沒說。
    傷養了幾天，沈隱看到慕越和沈孤虔一起到了殿裏。
    然後，他就聽見了那句輕飄飄的話。
    “我要他死。”
    他的父皇聽了，二話不說，就讓人鎖上了門，囑咐任何人不能給他送吃的。
    沈隱愣了會，勾起嘴角就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眼淚就出來了。
    何其荒唐，母後教他仁義道德、博愛天下，但他的父皇，竟然為了外人要他死。
    沈隱笑痛了肚子，心也涼了個徹底。
    原來，他隻是個玩物。
    皇家，可真是絕情。
    但他絕不會隨了他們的意，就算要死，也不會死在這兒。
    拿起一切能拿得動的東西砸門，東西扔了一地，門也沒有開，但也沒有放棄。
    爬上椅子，沈隱把油燈拿在手裏。
    摔了油燈，油灑在門上、地上，馬上就燒了起來。
    看著火勢一點點蔓延，火光清晰地映在他的眸子裏，他冷眼旁觀。
    火再燒大一點，把門燒成黑色，沈隱就伸腳踹開了。
    這時候，冒出的煙也引起了值夜太監的注意。
    他趕來查看究竟，但沈隱早已離開。
    可他能去哪呢？
    轉著轉著，他還是來到了趙之盈落水的地方。
    坐在圍欄上，小小的身子，仿佛風一吹就能倒下去似的。
    “然後呢，他怎麼樣了？”
    陸南楓聽著沈隱講這個故事，仿佛在看他血淋淋的內心。
    “然後呢？然後他死了，在他的父皇找到他的時候，在所有人都看著他的時候，一頭栽進了水裏，死了。”
    言語間泛著苦澀。
    看到他恍惚的樣子，陸南楓看著握在手裏的茶盞，問道。
    “那。。。。。。那個時候，我在哪？”
    “你？你應該回你的國家去了吧。”
    他的聲音被風吹散在空氣裏，要不是仔細聽，陸南楓都沒聽到他說了什麼。
    看著麵前的人，陸南楓突然覺得他很縹緲，像是隨時都會不在了一樣。
    抱住他，陸南楓讓他感受著自己的溫度。
    “別怕，我會一直在，不會丟下你的。”
    沈隱看了他一眼，笑了出來，眼裏卻有淚。
    要是當初也有人這麼對他說，就好了。

    作者閑話：

    慢慢看吧，有人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