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緣淺亦緣深  三丈紅塵,各有業障(顧天宇番外)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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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媽媽據說是顧浩坤眾多情人裏最寵愛的那一個人,所以三兄弟中隻有我住進了鬆苑,那個離顧家家主的主院僅隔著一處園子的地方,也是父親小時候待過的地方。
    按理說,我應該很得寵,可事實卻恰恰相反。
    我出生的那天,仇家來尋仇,媽媽難產沒有及時被送到醫院,拚著最後一口氣生下我後就香消玉殞了。
    父親痛失心愛的女人之餘,將一切責任過錯都推到了剛剛出生的我身上,將我完全冷凍,顧家從此有了一位住在鬆苑卻不會成為下一任家主的三少爺。
    沒有了父親的照拂,我的日子過得很艱難,大哥二哥時常借助各種理由折磨我,因為我既不受寵卻堂而皇之的霸占了顧家的隱形權力交接機構——鬆苑。
    一開始,我會用侍衛們教的拳腳功夫反抗,但打架的結果就是我一個人麵壁思過餓肚子,而大哥二哥從不受罰。
    日子久了,我自然而然地悟出了一個道理,那就是要避其鋒芒,夾起尾巴做人,就是他們放在臉上的螞蟻爬到了嘴巴裏也要忍住。
    然後告誡自己,螞蟻肉雖小,也是肉對不?我可是在長身體的呢!
    那時,我三歲。
    而顧天琪九歲,顧天賜八歲。
    可就算是躲來躲去,總有不順心的時候,比如說現在。
    我被兩人夾在中間成了可憐的出氣筒,父親囑咐我們必須穿上的那件黑色小西裝被兩人蹂躪的不成樣子,程亮的小皮鞋也灰撲撲的,不複原先的光亮了。
    我在心裏不止一次地埋怨起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暮家的大少爺暮長歌。因為他的五周歲豪華生日宴會,害得我承受了兩位哥哥的嫉妒和怒火。
    車子像是了解我的苦衷一般,開得飛快,沒過多久就停了下來。
    車門從外麵被打開,我耳尖,聽到外麵有人在說,顧先生龍章鳳姿,想必三位小公子定是俊美非凡,氣質出眾啊!
    大哥二哥從兩邊下了車去,便聽到周圍人如潮般的讚美,可我一下車,人群忽然安靜了下來,那一雙雙驚訝的眼睛微微瞪大,就那樣安靜地看著我。
    不過,有一雙眼睛很特別,立刻引起了我的注意,那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父親猛看,眼中的熱切之情令我想起了門衛養的那隻高大的黑豹,它每次看到肉骨頭時就會流露出那樣熱切的眼神。
    難道父親是她的肉骨頭?
    我正疑惑著,有一個渾厚的聲音響了起來,浩坤兄,這個小醃菜幹不會就是你家的三子吧?
    眾人大笑,淑女們則掩嘴偷笑,大哥二哥站在我不遠處,我清楚地看到了他們的嘴角眉梢爬上了幾絲得意。
    父親也笑了,看著我說:君禦兄說笑了,這小子好動,一身衣服裹不住他的猴性子。
    大家笑得更歡了,隻有我知道,父親那雙眼睛裏明明白白地傳遞著這樣的訊息:小子,你很麻煩,我生氣了。
    我害怕地抖了抖,心中一股熊熊烈火幾欲翻起,也更加怨恨起暮長歌了。
    這時,從斜裏穿出一個和我一般大小的男孩,拉住我的手脫離了窘境,微笑著說:我帶你去換衣服,我也最討厭穿這種衣服。
    哦!他一定是小天使!
    這是我看到他後的第一個想法,繼而產生了第二個想法:我一定要和他交朋友。
    等我換上淡黃色帽衫運動服和他手牽手走到大廳時,我們已經勾過小手指頭約好要做一輩子的好兄弟了。
    我兄弟,呃?那啥,原諒當時才四歲的我,這種重要時刻居然忘記和兄弟互換姓名,暫時就稱他為我兄弟吧!我兄弟說要帶我去見他的媽媽,剛才也是他媽媽交代他帶著我去換衣服的,我心中那叫一個悲喜交加,有媽的孩子果然是塊寶!
    下一秒,我卻隻剩下無限的悲,沒有半分喜悅了。
    我兄弟,不,他居然就是這個宴會的主角,那個間接令我出醜的小混球,暮長歌。
    他就坐在我對麵,他媽媽的懷裏,抽空還朝我丟幾個開心的笑容過來,我咬牙切齒地瞪著他,決定在吃完生日蛋糕後就做出我人生中第一次違諾的事情來。
    大家一定很好奇,為什麼要吃完生日蛋糕後吧?
    哎!我長這麼大,居然沒有吃過生日蛋糕耶!這次有機會,當然不能錯過對不對?
    我的生日是媽媽的祭日,所以從來沒有人記起,唯有三姨娘會端來一碗長壽麵,上麵擱著一個白水雞蛋。她淡淡地看著我吃完,然後收拾碗筷回到佛堂。
    每一年是這個時候,寡言少語的三姨娘會和我說上一句話:三丈紅塵,各有業障。
    小時候,我總是疑惑地看著她,很想說,我不懂。但最終到她離開人世,我也沒有將“不懂”兩字說出口來。
    那次宴會上,就在我滿心歡喜等著生日蛋糕端上桌時,廚房送出來的卻是一碗擱著白水雞蛋的長壽麵,味道濃鬱,色澤微黃,簡簡單單,卻勾起了許多人的食欲。
    而我,在那高高低低的一片咀嚼中,傷得很深,很深……
    最後,我還是遵守了承諾,和暮長歌成為了最好的好兄弟。
    追溯到最深層次的原因,我在那一碗碗長壽麵中頓悟了。連鬆苑門衛家的孩子過生日都要吃生日蛋糕的年代裏,唯有他,和我一樣,過生日隻有一碗長壽麵而已。
    當然,暮夫人拉著我的手慈祥地說起了我的媽媽時,眼中不自覺流下的眼淚也打動了我幼小的心靈。
    暮夫人、媽媽還有三姨娘,她們三人從小就是無話不談的閨中密友。
    那時候我認為暮夫人很幸運也很幸福,直到長大後才知道她那不為人所知的苦楚和悲哀。
    我知道,長歌亦知。
    我痛恨,長歌亦痛恨。
    所以我們很幼稚地相約並說好要互相監督: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長歌十歲那一年,失蹤了很長一段時間,不過還是回來了。他見到我的第一句話就是:我找到了,我找到了白頭不相離的那個她了。
    我問:在哪?
    他答:不知道。
    我愕然,你小子莫不是大夢一場,夢醒仙鄉無處尋吧!
    他苦惱地說:被人擄去時還能分清線路的,隻不過後來受傷昏迷被轉移幾處後,稀裏糊塗之下記不得了。然後頗為鄭重地揮了揮拳頭,說一定會弄清楚的,將他的小恩人接回來過甜蜜日子。
    後來,真叫他弄清楚了,當年他被轉移去的那個地方竟是解語山莊,四大世家背後藏汙納垢之所。那是我們這些未成年的少爺們暫時鞭長莫及的地方,哪怕暮長歌還頂著暮家下任家主的頭銜。
    看著他幹著急的憤恨模樣,我偷偷地動用了師傅的力量,希望能幫他找到當年的那個女子。
    說起這個半路殺出來的師傅,我的心中又升起一陣忐忑,父親要是知道我和敵對方結下了師徒關係,會不會一怒之下滅了我?
    想當年蒼龍對著一幹先祖們焚香告慰後發現收了的得意弟子竟是顧家三少時,差點就將我當場掐死,要不是我靈機一動說想玩諜中諜,這條小命早就交代在蒼龍幫的大廳裏了。
    唉!
    整整十一年過去,期間,為了躲過大哥二哥的迫害,我遠走國外放棄了顧家家主的紛爭。
    暗地裏我在蒼龍幫也算混的風生水起,沒事幹的時候借用蒼羽這個名號出去幹上一兩票,莫名其妙地就穩坐了殺手榜第一的位置。
    可眼瞅著第二個學士學位都快修完了,暮長歌的小恩人卻一直沒有回到他的身邊,而他,還是一如既往地尋找著。
    我再一次長歎,不得不承認,這樣的暮長歌才是我顧天宇的好兄弟。
    當年的四歲小幼-女如今正是十五歲的大好年華,人若真在解語山莊,怕是凶多吉少吧!
    我考慮再三,偷偷回到國內,想探一探解語山莊的水到底有多深。
    那一趟,自負的我經曆了人生唯一的一次失敗,也遇到了一個終身難忘的奇特女子。
    我坐在大樹上,借著茂密的樹葉的阻擋,認真地打量著她,在靠近解語山莊的深山老林裏,這個女子意欲何為?
    遊客?
    登山愛好者?
    還是……
    看著她背著碩大的登山包,手裏握著根木棍,略顯狼狽地敲打著四下的草叢,我禁不住無聲地笑了。
    國外有很多這樣的社會新鮮人,他們崇尚野地深林的探險,眼前這個怕是個跟風者吧!
    我心裏雖那麼想著,可依舊繃緊了神經,仔細地打量著她的一舉一動,直到她轉身離去,複又回頭留下的那不經意的一瞥……
    那清冷的眼神,宛若一陣清風拂過心房,蕩起異樣漣漪,而我,堂堂顧家三少,殺手榜上排名第一的蒼羽,竟在毫不知情的境地裏迷失了那顆自認為鐵血冰冷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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