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長歌坐在鬆苑的大廳裏，心潮起伏，目光複雜略帶探究地投向了那長長的走廊，思忖著楚月可能居住的方位。
    初聞顧天宇和楚月的婚訊，他幾乎就想帶著行雲流水前來搶人，可是顧家祖宅的防禦不是那麼容易擊破的，何況……
    “顧銀，你家少主還沒有回來？”暮長歌第六遍問道，話裏透著極度的不耐煩。
    顧銀在一旁陪著笑，“暮少爺，您看要不顧銀到院門口去望望？”
    “去吧！”暮長歌故作大方地擺手，反正今天過後，一切都會改變的。
    顧銀快步離開了大廳，還沒有到鬆苑院門口，就看到了顧天宇的矯健的身影，不由加快腳步迎了上去，“少主，暮少爺來了。”
    顧天宇淺笑不語，真是說曹操曹操便到！
    “天宇，我有話和你說，去書房。”暮長歌一看到顧天宇立刻走上前不由分說地拉著上了二樓。
    顧天宇盯了眼關上的房門，心中有點同意父親的說法，暮家男人果然是狂妄而自大。
    “天宇，你不能娶小影兒。”暮長歌一關上房門便急忙發表自己的觀點。
    “上次天宇和長歌便探討過這個問題吧？”顧天宇不動聲色地揚揚長眉，那雙桃花眼裏總帶著的溫柔慢慢消逝。
    暮長歌有些左右為難，他知道暮君禦一直想打擊顧家，這次若天宇真娶了小影兒，便遂了他的意。
    可是……暮君禦這麼做為得不是他自個，還有他這個暮家唯一的準家主。
    一邊是多年好友和內心承認了的喜愛之人，一邊是家族利益和更加雄厚的權勢財富，他今天來見顧天宇完全是一時衝動，他……根本沒有想好怎麼做？
    顧天宇抱胸靠在書桌邊緣，耐心地等著暮長歌開口。
    可是，時針一點一點往前挪動，暮長歌如老僧入定一般，不言不語，甚至失神發起呆來。
    “長歌今天來是為了罰站嗎？”顧天宇淡笑著打趣道。
    一句話勾起兩人共同的記憶，小時候暮長歌每次要挨罰時都會跑到他這鬆苑來躲避，兩人待在書房裏下棋打拳能待上一天。
    暮長歌隻覺得一道暖意微微升起，烤熱了他那顆冰冷孤寂許久的內心。
    隻一瞬間，他下定了決心。
    “天宇，你聽我說，你不能娶小影兒。”
    暮長歌正視著顧天宇那愈來愈殘忍的目光，輕歎一口氣，說：“她……是你的親妹妹。”
    “長歌，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此時的顧天宇沒有了平時的溫潤，冰冷的聲音昭示著主人狂怒到了極點的不滿。
    “我查過了，她是我名義上的妹妹，卻是你的親妹妹。她的母親就是當年的楚鳳卿。”
    “楚鳳卿？”顧天宇呆立當場，一刻鍾前，父親還在和他說著這個楚鳳卿，沒想到……
    “嘭！”
    一聲巨響響徹整個鬆苑，顧金顧財和行雲流水相視一望，閃身便衝到了書房門口，門裏依稀傳來了打鬥聲，“少主（少爺）？”
    “滾！”
    顧天宇的暴喝聲透過厚厚的門板，依舊震得門外眾人的耳膜嗡嗡作響，四人守在屋外卻不敢挪步。
    良久，屋裏終於安靜了下來。
    “我說你是不是又去哪裏偷師了？”暮長歌躺在窗戶邊上的地毯上，喘著粗氣。
    躺在書房正中央的顧天宇低聲笑了出來，“嘿嘿……你還不是一樣？嗬嗬嗬……”最後化為陣陣苦笑，那難以抒發的鬱結依舊環繞在胸口，伴著笑聲一陣一陣地抽疼。
    “天宇，你說我們算不算得上生死之交？”
    “算。”
    “老頭本想在你婚禮上發難，嗬嗬……”
    顧天宇一頓，長歌說得一點也沒錯，暮君禦一定不會發過這樣的機會。
    “這事還有誰知道？”
    “目前隻有老頭知道，我是偷聽到的。”
    兩人就這麼躺著，各想各的心事，書房又安靜下來。
    夕陽西下，晚霞透過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照射進來，為兩人染上了一層柔和的金光，書房裏洋溢著一股惺惺相惜的味道。
    豁然間，顧天宇坐了起來，低聲道：“她才是你真正的救命恩人。”
    “誰？”
    暮長歌懶洋洋地應道，待反應過來猛然坐起，驚疑地問：“你說誰是？”
    “月……兒。”呢喃著這個名字，顧天宇竟嚐到了嘴裏分泌的淡淡苦澀，狠狠地刺激著舌頭上的味蕾，不罷不休。
    “真……的？”暮長歌雖然對劉欣有了懷疑，但完全推翻他已經認定的那人還是有一些困難。
    “在醫院昏迷的時候，她不自覺地透露了出來。比起你家中的那個花瓶，她做得綠豆糕更加有說服力，是不是？”顧天宇冷聲反問道。
    暮長歌也有了一絲猶豫，“不過她小時候是個遠近聞名的小傻子，怎麼可能……”
    “你親眼見過？”顧天宇追問道。
    “那倒沒有。”
    “掩人耳目、名不副實的事還不夠多？聽說她是康複學校裏唯一一個安然畢業的問題學員。”
    經顧天宇一點撥，暮長歌幾乎就認定楚月才是他要找的真命天子。
    “若今天我沒有來，天宇是不是不打算據實以告？”
    “你見過我顧天宇做折本買賣嗎？”
    暮長歌假裝思索了一陣子，老實地回道：“沒有。”
    顧天宇笑笑，站起身來，整了整衣服，環顧了書房一圈，轉身就往連著臥室的木門走去。
    “好好待她。”
    褐色木門緩緩合上，微風裏送來了很輕的一句低語，詮釋著門後那人無盡的絕望和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