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14章 環佩歸來月上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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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侖山際。雪一襲白衣立於山巔,躬身對眼前老者問道:“師傅,找我回來有事嗎?”但見老者微含薄怒:“若不是我傳你回來,你還要將仙力耗損至何等地步?”雪聞言不禁惴然,不待他開口辯駁,老者又再斥道:“讓世間之人接受你這個憑空出現的八王爺,又私自動用仙力將他們的記憶抹去,更是不惜一切的想要喚醒她的記憶,如此下去,你得來不易的修為遲早會被你損失殆盡。”
雪垂下頭,自知理虧,也知師傅是為了自己好才動了氣,但想起那抹印在心頭的笑容,仍是緩緩開口:“師傅,我成仙的目的……隻是想要守護她。”老者見心愛的徒兒一臉隱忍的愴然之色,終究是不忍,語氣便也漸漸軟下來:“你可知她已下山去了?”雪聞言不禁驚詫:“下山?”老者點點頭:“是為那寧宵遠尋解毒之法去了。”聽得此話雪更是心急,山下之外的世界太過複雜,若她遇上危險怎麼辦?於是當即便欲向師傅請辭,卻聽得老者無奈開口:“此事你不必憂心,我自會護她在人間周全。倒是你,也該好生在昆侖山修養一陣了。”
“可是師傅……”並未等雪將話說完,老者又毅然打斷:“你應當知道,以你現在的狀況,縱使陪在她身邊真正遇上危險也做不了什麼。時間還長,待你恢複靈氣再去找她也不遲。此間為師定會保她周全。”見師傅一臉決然,雪心知再爭辯下去也是徒然,何況師傅所言也皆是事實。遂垂下那張如雪般晶瑩的麵容,默默應了,爾後便走向不遠處的一處洞穴中去。
待得看見雪步入洞穴中,老者似是卸下心中一塊大石,麵上卻不經意間掠過一絲愧然,隻在心中默默念道:為了保住心愛的徒兒,他玉清真人竟也要撒起謊了。但無論如何,他都是不容許自己的徒兒再錯下去了。當初便本是因自己的一己之私,才縱容雪私自修煉成仙。可自己怎麼忘了,位列仙班之後卻是不能再有任何七情六欲,可他這個徒兒,正是因為那一份滿含深情的執念,才決意修仙啊。
思及此,玉清真人向洞穴深處那抹耀眼白色望去,眸中盡是毅然之色。那麼,便由自己親手斷了他的念頭罷。想著便一揮袖袍,在洞穴外悄然張開一層透明結界。爾後,毫無猶豫的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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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月牙村。
青璿一路趕路,方才抵達京城外不遠處的村落落腳。幾日前便向師傅請了辭,說要為寧宵遠尋訪解毒的藥房,本以為師傅不會輕易應允,遂想好了許多說辭。誰料邊文清聽得之後,卻隻是長久的沉默,爾後方才對青璿說:“也好,你同為師回到長白山已近四個月,該是時候下山看看了。能為宵遠找到解藥更好,若是不能,便也不要勉強,就回來罷。”
青璿聞言隻低聲應道,便收拾了行李離開。她並未同邊文清提起她與寧宵遠的賭約,是不想師傅再為自己憂心。而雪,她忽然想起那張麵對自己時刻都是笑意盈盈的絕美麵容,心下隻是微微歎氣,雪若是回來並未見著自己,想必是會自行離去的罷。她也並未留下任何話語給雪,若是自己無心,便不要再給他人假想。隻是想起那雙溫柔的眼眸,青璿仍是有絲絲不忍。那般晶瑩剔透的人兒,竟會喜歡上自己,太過突如其來的感情,她實在是承受不來,也不相信。縱使被人說無情也好,她能做到的也不過如此。
抵達月牙村的時候,已是臨近黃昏。一路並未見著有什麼人,青璿不禁略感疑惑,待走到月牙村前時,唯見村裏人煙稀少,草木凋零,似是荒廢已久一般。正當青璿猶疑不定時,便見一位老婦人蹣跚著從一間民舍走出,提著水桶蹣跚著腳步想要去不遠處的月牙泉打水。
青璿見狀立馬上前來到婦人身邊,一把扶住了她不穩的身形。婦人側過頭,似是對青璿的出現極為驚訝。“姑娘,你怎麼到這兒地方來了?”青璿聞言便問出自己心中困惑:“大娘,月牙村是怎麼了?怎麼半個人影也未見到?”婦人聞言不禁了然,“姑娘是從京城來的吧?”青璿點點頭,“難怪姑娘不知道這裏的情形了。月牙村在幾日前不知什麼原因,遭逢一場瘟疫,村裏的人死了大半,留下的,也多是一些半死不活的人了。”
青璿大驚,瘟疫在古時是致命的天災,能夠治好的更是幾不可聞。青璿沉吟片刻,卻聽見那老婦人邊推開青璿的手,邊開口道:“姑娘,你還是快走吧。月牙村想必不久之後便會廢了。快走吧,不然你也要染上那可怕的瘟疫了。”青璿聞言卻並未放開扶住婦人的手,溫柔對她說道:“大娘,我是大夫,你帶我去看看那些村民吧,說不定我能治好他們。”
那婦人聽聞此言,眼中不禁燃起一抹希冀之光,但很快,那光卻也漸漸滅下去。“唉,就算是大羅神仙也難以拯救這塊地了,姑娘你若是執意留下,那我就帶你去看看吧。”見婦人同意,青璿遂跟著她一塊進了屋子。
但見屋裏零零落落的躺倒著七八人,個個均是麵黃肌瘦,眼睛深深凹陷進去,嘴唇也泛著微微的青色。剛進了屋,便見一幼童向那婦人迎麵撲來,急急喚道:“奶奶。”但見那幼童赤裸著上身,嘴裏卻仍是不住喊道:“奶奶,熱,熱。”青璿聽得他的聲音,遂重新打量起屋內的人,但見個個都是赤裸著上身,嘴裏卻同那孩子一般不停的喊道好熱。
青璿遂走近那孩子,手輕輕撫上他額頭,卻並未感到他身上有多燙。隻是他的臉色呈現出一抹極不自然的紅色,再看向屋裏的人,麵上也是一樣,不是紅色便是土色。青璿開口問道:“大娘,這就是村裏剩下的所有人了嗎?”那老婦人聽得青璿的詢問,便答道:“還有一些人,想來現在應該是受不住炎熱去了月牙泉邊浸泡著。”
“如今仍是三月天,怎會炎熱呢?”青璿複又問道。
“自從瘟疫橫行之後,村裏的人個個每日都感覺身上像火燒一樣,有的人更是半夜會抽搐不停。”老婦人說話間麵上也不覺一陣哀苦。青璿聞言點點頭,便陷入沉思。她方才仔細打量過屋裏的人,情況嚴重的嚴重的一直在不停咳嗽,更有甚者便在一旁幹嘔,屋內穢氣頗為濃重,青璿卻似是感覺不到一般仍是仔細思索著。但見身旁的老婦人卻不及那些人一般,雖麵上隱隱也是泛紅,但仍有力氣行走,方才自己扶著她時,也並未察覺到其他不妥的症狀。青璿遂對身旁的老婦人問道:“大娘,月牙泉在哪,等帶我去嗎?”
婦人見青璿問道,點點頭,遂又好心提醒:“姑娘,還是聽我一句話,不要再做無謂的努力了,以免無辜拖累姑娘啊。”青璿也不拒絕,隻是微笑著回道:“大娘放心,我隻是去看看,如果湊巧真能讓我找到醫療的法子更是好。若找不到,我定會回京城向皇上稟報,望他派人來救你們。”
聽得青璿此話,老婦人眼中不禁一熱,“唉,真是……謝謝姑娘你了。”
旋即她便領了青璿,走向村裏一處樹林中,但見樹林深處有一泛著銀光的泉眼,想來那便是月牙村的村民奉為神泉的月牙泉了。遂加緊了腳步走到泉邊,唯見泉中數名壯漢浸泡在內,雖是能暫時緩解身上熾熱,但麵上的紅潮卻仍未褪去半分。
青璿旋即問道婦人:“大娘,泡在裏麵能解除身上的疫病嗎?”婦人聞言搖搖頭作不知:“若是能解除就不會死這麼多人了。他們泡在裏頭,不過是為了能解身上一時的燥熱,圖個暫時的舒服罷了。”青璿聞言複又沉默,這些症狀讓她聯想起在現代所看的醫術中,曾描述過的雅典瘟疫。看這些人的症狀與書中描述大相徑庭,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青璿問道:“大娘,這村裏可有鐵匠?”
老婦人聞言點點頭:“我兒子就是鐵匠,說來奇怪,全村上下就他一人未受感染,村裏的人見了,都隻當是他天生體壯。”
青璿聽得此話不禁笑逐顏開,眸中閃過一抹亮色:“大娘,我想我是找到如何解除這瘟疫之災的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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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那老婦人的兒子便從外采完些野草藥匆匆趕了回來,急著想要找到法子暫時壓住瘟疫。待他走到離村子不遠處,便遠遠見著村裏似火光衝天,他以為是村裏失了火,急忙跑著回到村裏。
走進之後細看,才發現是村裏的人老老少少都圍聚在一塊兒,村裏各戶人家前都生起了一堆火苗,他看到自己的娘身邊站在一位青衫少女,不禁狐疑的走上前去。
“娘,這是在幹什麼?”婦人聞言不禁大喜,“衍兒,你總算是回來了。”青璿也略微轉過身來,方才看見人高馬大的男子。她微笑著問道:“你就是聶大娘的兒子,這村裏唯一的鐵匠聶衍嗎?”聶衍狐疑的點點頭,“姑娘是?”不待青璿開口,聶大娘忙接口說道:“衍兒啊,青璿姑娘可是我們的大恩人,就是她找到治好瘟疫的法子了。”
聶衍驚喜的說道:“真的嗎?大家都有救了嗎?”青璿看著眼前體魄高大心思卻單純如孩童般的男子,不禁吃吃笑道:“不假,如若我估算的無誤,想來這瘟疫是能解了的。”
早在聶衍走到身邊時青璿便細細觀察過他,但見他麵上並未透出半抹那異樣的紅土色,說起話來也是中氣十足,青璿更是肯定了心下的猜想。
“這燒著的火苗是……”聶衍好奇的問道。
“這便是治好瘟疫的藥方,待村民們圍著這火苗燒足三日,疫病就會退了。”聽得青璿如此說道,聶衍似是更為疑惑,這種方法太過古怪,更是聞所未聞,真能有用嗎?
見聶衍一臉懷疑之色看著自己,青璿也不理會,隻是綻開一抹信誓旦旦的微笑,聶衍感受到那笑容,似有一股莫名令人心安的能量,便也不再開口。
三日後,果不其然,村裏受到感染的人們全都大好起來。麵上病態的潮紅已經全然褪去,也不再見到有人身上不斷長出新的膿包,更是聽不見有人整日大呼好熱。村裏的人們對青璿萬分感謝,再三要求她留下來讓人們好好答謝她。而她卻是囑托了聶大娘好好照料身子之後,便偷偷離開。
夕陽下,聶衍癡癡看向走遠的那抹翠綠身影,並未出聲挽留。隻是嘴裏喃喃自語:“真是如神仙般的女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