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麗的窗格經不住年月的腐蝕，已經漸漸開始破舊，月光透過空缺的窗格悄無聲息的鑽了進來，銀光瀉滿了一地，慕容清就這麼站在柔柔的月光下看著她，清俊的眸子裏盈滿了溫柔的笑意。
    輕歌看著沐浴在月光下的他，有一瞬間的呆怔，她輕輕的走了過去，抬起手，指尖輕輕的落在他的發梢，美目中略帶疑惑：“我曾經做過一個夢，夢中有一個男人站在一個很大的殿中，他也是這麼看著我笑——”
    身子猛的往後退一步，她走到窗邊，撫/摸著因為破舊而剝落的窗紙，有些失落：“就像你現在這樣，笑得我心裏有種奇怪的感覺，可是我總也看不清他長什麼樣子。”
    慕容清走到窗格邊，站在了她身邊，笑道：“也許那就是我。”
    “不。”輕歌搖頭，印著月光的臉有種細膩的白：“那不會是你。”
    “為什麼？”慕容清問的很輕。
    輕歌低頭微微一笑，隻是唇角的一勾，卻讓他恍了神：“因為那個男人被我殺了，我拿著一把匕首刺進了他的心髒，可是他的臉卻開始流血，眼也開始流，整張臉被鮮血覆蓋住，我愈加的看不清他長什麼樣子——”
    驀然轉頭，看著他疑惑的問：“我明明隻刺了他的心，為什麼他的眼也會流血呢？”
    慕容清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問：“那個男人他說話了嗎？”
    輕歌道：“說了，他說他愛我，就算我殺了他，害得他家破人亡，他也不怪我，不恨我。你說，這世上怎麼會有這種人？”
    輕歌自嘲的笑了一笑，又看著他問道：“假如你是那個男人，你會恨我嗎？”
    慕容清一愣，漆黑雙目緊纏著她，緩緩一笑：“這個問題，要等我愛上你才能知道答案。”
    輕歌展顏一笑，走到殿外的台階上，隨意的坐下，右手支在膝蓋上，托著下頜，像是說著笑話一般：“這個夢連我自己都覺得可笑，並非笑那個男人，而是笑我自己，他那麼愛我，我又怎麼舍得殺他呢？你會殺自己心愛的女人嗎？”
    “不會。”
    慕容清也隨著她坐了下來，白色的袍角染上了黑色的灰塵，他毫不在意，眼睛隻盯著這個已經問了一連串奇怪問題的女人。
    “我想也是的，也許是我平日裏聽戲聽多了，我記得做這個夢那日白天，我正好聽了一場戲，說得就是這個故事，當時戲台上那男人死的時候，我還好生傷心了一回，也許是入戲太深，把那女人當成了自己，所以晚上就做了這麼個怪夢，方才又見到了你，便勾起了這回憶。”
    她起身，拍了拍灰塵，白嫩的手掌沾了些許黑色，走下台階，站在殿門口看著他笑道：“我要走了。”
    慕容清坐在台階上沒動，幽深的雙眼凝視著她，徐聲道：“你曾說過，若是再有第三次相遇，便是有緣。”
    輕歌撇開眼神，低聲道：“有緣無份，又何必強求。”
    “隻要有緣，不怕無份。”
    慕容清靠近她，修潔長指托起她的下頜，定定的看著她，不容她有半分逃脫。
    是她一次又一次的出現在他麵前，她定下三麵之緣，使他從期待緣份變成相信緣份，如今緣至，他便定不會再鬆手，既有緣，他就絕不容許無份。
    輕歌仰麵回望著他：“為了你的性命著想，最後離我遠一些。”
    手指欲推他，卻被他反手牢牢握住，慕容清的手心有淡淡的暖意，將她微涼的手指包容其中，兩人貼得更近，近到他光潔的下頜就在她的眼前。
    輕歌無奈：“我得罪了蘇貴妃，又或許是奉天候，正被殺手追殺，你和我走近，會被連累。”
    慕容清的深眸微微收縮了一下，聲色不動，挑眉輕問：“如何得罪的？”
    “我也不知道，糊裏糊塗的就得罪了，我隻見過一次蘇貴妃，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就被她下令處斬，幸而宮中的貴嬪娘娘路過，許是看我可憐，救了我一命，可是才剛出牢門，又有殺手追殺我，還是江湖上的高手，我想我以後的日子會比較折騰。”
    輕歌說得很老實，也很委屈，慕容清聽得內心洶湧，卻強自壓住，又問道：“你是如何得知殺你的人正是蘇貴妃派來的？”
    輕歌微微抽手，被慕容清牢牢抓住，她無奈道：“先放手，我拿東西。”
    慕容清稍稍放開，手卻攬在了她的腰間，她取出那顆金珠，拿到慕容清麵前，道：“這顆金珠是我從殺手身上得來的，我去問過了，知曉這是皇宮之物，方才又去查過宮內的記錄，這顆金珠正是皇上賞給了蘇貴妃，現在你明白了嗎？”
    她輕歎了口氣：“我這次可算是倒黴透了，得罪了大楚王朝最有權勢的人，沒救了沒救了，我看我還是遠走高飛為妙。”
    慕容清拿起那顆金珠，看了一眼後低沉而笑，笑聲引來了她的不滿，皺眉看向他：“你好像挺開心的？而且還是落井下石的那種開心。”
    慕容清笑了半響，終於放開她，柔聲道：“你先回去休息吧，這件事交給我，一定解除你的危機，如何？”
    “你？”
    輕歌懷疑的目光看向他，一身潔淨的白袍，簡單的服飾和裝容，看不出任何帶有身份的象征。
    慕容清依舊柔和而笑：“相信我。”
    “那我去哪裏找你？”
    “我會去找你的。”
    輕歌深意打量他一眼，點了點頭，轉身離開，慕容清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很久以後才邁步踱出殿外，不遠處的樹叢中鑽出一個黑影，緩緩走到了他的身後，慕容清手指將那顆金珠掐在掌心，像是要掐得粉碎一般，他深吸一口氣，平緩了神色，問道：“蘇真王現在戰況如何？”
    明鏡低頭輕回：“已到了尊麓山腳，派重兵包圍，不日便將攻打。”
    慕容清雙眼微闔，道：“有件事需要你親自去辦。”
    “公子請吩咐。”
    慕容清雙眼驀睜，眸中寒光劃破漆黑濃夜：“不管戰敗戰勝，我要楚天玨有去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