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探扇淺笑戲江湖 第五十六章 無法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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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意嗎?
願意與否,在輕歌的心中早已不重要,對她來說,隻有需要不需要。
窗外雨聲漸大,馬車緩緩起程,在這樣濃重的雨夜中,馬蹄踐踏在泥濘中的聲音格外的清晰,伴隨著盔甲冰冷的碰觸聲,都在等待一個女人命運的決定。
輕歌退至車廂一角,微低著頭,似有話欲說,楚天玨道:“輕歌心中有何顧慮?”
像是在心中掙紮再三,輕歌募然抬頭,看向他道:“輕歌未想到會與王爺有此緣份,這些年在江湖上……”
咬唇沒有再說下去,隻是低聲道:“怕是配不上王爺。”
未料到她擔心的這個,楚天玨微微一笑,安慰她道:“輕歌不必擔心,本王既然決意要娶你,這些自然是清楚的,本王不怕,隻是要讓你做本王的側妃,本王擔心委屈了你。”
輕歌臉一紅,搖頭道:“能與心愛之人長相廝守便是最幸福之事,何來委屈之說。”
楚天玨一愣,唇角緩緩勾起一絲笑容,情不自禁的將她摟進懷中:“輕歌,相信本王,本王一定會好好待你。”
輕歌乖順的倚在他的懷中,目光透過偶爾被風吹起的車簾,望向逐漸遙遠的尊麓山,隨著距離的拉遠,那座山也終究在她的目光中越來越小,越來越模糊,最終都會消失不見……
狂風依舊肆虐,暴雨依舊繼續,點將台上佇立金色身影,他的存在比任何時候都要強烈,暴雨打在冰冷的銀色麵具上,像是重捶的響鼓一般,他的目光凝在山下遙遠的一點,那裏有一隊人馬,還有一輛急行的馬車,馬車上,有一個女人。
他看著她上車,看著馬車朝著與他完全相反的方向前行,而他卻一動也不動,目光深沉得幾乎要吞噬掉這天地,他覺得有些可笑。
笑春風陷了進去,楚天玨陷了進去,她以為他也會陷進去嗎?
自以為是的女人,你的所作所為在我的眼中不過就是一場鬧劇罷了。
是鬧劇嗎?
如果是,那心底這密密麻麻而又強烈的殺人欲/望,又是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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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防生變,楚天玨吩咐馬不停歇,直往自在天,輕歌靠在他懷中,一路迷迷糊糊的打著盹,直到楚天玨叫醒她,這才發覺已經到了自在天的山下。
一見到馬車過來,玉依依就衝了上來,掀開車簾看著她嚎啕大哭,輕歌頓覺有些無奈,摸著她的頭道:“傻丫頭,我這不是好好的嗎,你哭什麼?”
玉依依一邊哭一邊抽嗒:“人家這不是擔心你嗎?”
“依依,扶你師姐回房休息。”
輕歌抬頭,這才發現一貫隻待在自在觀的師父也到了山腳,正欲行禮,自在道人示意她不必,道:“回房休息吧。”
輕歌點頭,在玉依依的攙扶下往房中而去。
楚天玨也下馬車,朝著自在道人微微點頭示意,自在道人略略抬眼,道:“王爺,貧道在話要與王爺相談,請王爺隨貧道來。”
說罷,也不管他同意與否,徑直轉身往自在觀而去,楚天玨雖心有不悅,但聽聞自在道人素來不拘禮節,也寬心了許多,隨著他到了自在觀。
香煙繚繞中,自在道人盤腿坐在蒲團上,微閉雙眼,徐徐開口:“前日貧道夜觀天相,算出王爺近日有一大劫,不宜婚嫁,若要強行迎娶小徒,輕者丟官棄爵,重者性命堪憂,望王爺三思。”
楚天玨大驚,他原來要迎娶玉輕歌的意圖便是為了那把丹炳劍,若是不能迎娶她,那丹炳劍又如何而來?
“那有何破解之法?”
“三月,王爺可三月後再迎娶小徒,那時便可避過此劫。”
楚天玨搖頭,三月太長,太後給他的攻打尊麓山的期限是半個月後,他無法等到三月後。
自在道人沉默不語,半響後才又道:“其實並非全無破解之法,隻是怕王爺不願。”
楚天玨忙道:“道長盡管說來。”
“貧道可讓小徒先隨王爺回京,同時嫁妝也一並交由王爺,小徒自幼在江湖上闖蕩,不熟皇家規矩,以後嫁入天家,鬧了笑話事小,丟了王爺的顏麵事大,讓她先行跟隨王爺一段日子,也可學習學習為人妻子的規矩,待到三月過後,再回自在天正式出嫁,隻要不圓房,便也相安無事。”
聽到自在道人願先行將嫁妝送予他,楚天玨暗暗鬆了一口氣,隻要不行夫妻之實,便不會有此劫難,一切皆可照舊。
“如此甚好,便依道長之言。”
楚天玨走後,自在道人依然端坐在蒲團之上,像是入了定,自在觀安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到,許久之後,道觀門被人輕輕推開,一道人影鑽了進來,緩緩走到自在道人的身邊,在他旁邊的蒲團之上安靜的坐了下來。
檀香飄飄,卻無法安下觀中人之心。
“輕歌,你隻有五年的時間,你可以辦到嗎?”自在道人聲音平穩,他不用睜眼,便知來人。
玉輕歌淡淡一笑:“師傅,輕歌的一生都隻為了完成母後的心願,別說還有五年,就算隻有五天,五個時辰,輕歌也會盡自己的全力去做的。”
自在道人歎息一聲:“師傅知道你是個孝順的孩子,你不怕死,也不在乎付出任何的代價,就算要賠上你的性命,你也在所不惜。”
輕歌神色雖淡,眼神中卻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堅定和決心:“師父,曼舞早已在十五年前的那場大火中死去,現在留下的,是玉輕歌,我的命是母後給的,若不是她拚死護住我,也許我此刻早已不知投胎轉世到何方,她用自己的命換下我的命,這份生養救護之恩,輕歌就算是粉身碎骨也無以相還,母後臨死前隻有一個心願,那便是讓弟弟好好的活著,好好的守護著父王留下來的祖宗基業,我答應了她,就一定會償她所願,五年的時間,足夠掃清一切的障礙。”
“身為父母,王後所做的也不過是對於孩子的一種本能,若是她知道你這十幾年來過得如此辛苦,我想她定然寧願你那時就死去。”
自在道人並非勸她,他知道他早已勸不住她,當他救下她的第二天他就知道,他這一輩子,從未在一個五歲的孩童身上看到過那種平靜又仇恨的目光,這種仇恨在她的心中已經根深蒂固,阻擋的後果他從不去想像。
輕歌搖頭:“不,她不會,任何一個父母都會希望自己的孩子好好活著,好好的幸福著,如果我死了,那我的弟弟該怎麼辦?他一個人在危機四伏的國家,手中無實權,身邊沒有可以信任的人,他是舉步維艱啊,我本就是早該死的人,這多出來的十幾年生命是母後給的,就算是此刻死去,我也足矣。”
自在道人重歎一聲:“輕歌,你隻能活五年,五年後,你就會油盡燈枯而亡,師傅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落得如此的結局……
“師傅,不能回頭了,這個結局早在十年前我就知曉,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不能回頭,也回不了頭了……”
若非選擇如此極端的方法,她又怎能快速的在這十年中去布置這一切呢?她從不後悔自己的選擇。
沉默許久,自在道人終又道:“我已用天相之辭讓蘇真王在三月之內不得與你圓房,你要切記,萬萬不可與任何男人結合,否則命休矣。”
輕歌點頭答應,自在道人想了想,又道:“或許有一個人可能有辦法救你。”
“是誰?”
“笑春風”
輕歌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見她不甚在意,自在道人勸道:“輕歌,笑春風雖然師承桃花塢主,可他的能為早已是老塢主所不能及的,連我都無法看透他,如果他肯救你,你或許真能有一線生機。”
“師父早說過,要救我,除非有人能練成般若武經,再以自身的全部功力為我散功,功成之時,那人一身的武功也就廢了。般若武經大法高深難測,練成極為艱難,莫說無人練成,就算功成了,又有誰會賠上這曆經千辛萬苦練成的神功,隻為了救我一命呢?
這句話是在問自在道人,也是在問自己,誰會犧牲自己來救她呢?那個人嗎?
她不作妄想。
輕歌言語淡淡,一如這輕飄的香煙:“這個秘密,多一人知道便多一分危險,玉輕歌這一生早已注定是要滿身的罪孽,多活一天,雙手沾染上的血腥就多一點,下輩或許也沒有再世為人的機會,我隻求在自己能力所及的範圍內,讓所有在乎的人可以安心的生活,這樣我就能無牽無掛的離開。”
長命百歲又如何?高處的風景,永遠隻留給寂寞的人看。
心裏有個秘密,卻誰也不能說的感覺她早已受夠,從前,沒有人會知道她的難過,以後,也不會有人明白她的寂寞,世人的評價早已不入她耳,她隻求自己心安。
這輩子,不管是笑春風,或是龍煌,都隻能注定是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