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探扇淺笑戲江湖 第二十六章 桃花塢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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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四月,芳菲將盡,一帶幽水曲曲折折,環繞萬千粉紅,此時的桃花塢,正是落英繽紛之時。
清風柔情,桃柳灼灼,點點春色悄落肩頭,豔桃掩映深處,低吟淺誦伴著淡淡酒香隨春風而來,
“桃花塢裏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
酒醒隻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
半醉半醒日複日,花落花開年複年;”
詩吟一半,朗潤之聲頓停,隻聽得男子自娛之笑:“哈,總覺得少了些什麼,原來是你啊。”
清脆竹擊之聲隨後響起,悅耳動聽,竟是含有規律的節奏在裏頭,伴隨著珠玉之聲,男子將剩下的詩句趁興道來:“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
車塵馬足顯者事,酒盞花枝隱士緣;
若將顯者比隱士,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將花酒比車馬,彼何碌碌我何閑;
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脆聲消停,酒香更濃,男子微帶醉意,清朗之聲稍顯慵懶,低慨道:“景不迷人人自迷,酒不醉人人自醉,我這是醉了麼……”
音到尾聲,已經是昏昏欲睡之態,桃林回歸安寧平靜,隻聞流水潺潺之聲,隻聽風吹落花之柔。
渺渺輕風,吹散迷朦煙波,春光燦爛處,清爽竹席席地而鋪,席上,側臥著一個男子,右手輕支頭部,墨發如瀑散在竹席之上,如同綴染翠荷,淡藍長袍隨意披身,袖口素雅蘭花更添風情,頑皮桃花自枝頭墜落,在額頭上投下幾片陰影,他恍若不知,深眸微閉,似在酣睡之中。
身前,一案矮桌架在桃色繽紛當中,矮桌上,溫酒正濃,清澈酒水之中飄著幾抹嫣紅,清洌美酒隱含桃香,薰得這空氣中也含了幾分微微欲醉之氣。
春光當好,男子在林中安睡一下午,直到紅霞滿林,仍舊一動不動。
桃林深處慢步走來兩人,約摸二十左右,素衣打扮,兩人隔著十丈遠便停住腳步,其中一人道:“塢主又在桃林中睡了一個下午,晚餐將至,要去叫醒他麼?”
另一人輕聲道:“桑竹,難道你忘了上次的教訓?塢主說過,人生難得好眠,若是他睡著了,天塌下來也莫要叫他,靜等他自然醒即可,你難道還想掃一個月的桃林嗎?”
桑竹道:“話是如此,可是塢主也說過,桃霞爭豔是天下最為令人陶醉的景色,眼下正是晚霞初現,若是讓他知道錯過此等美景,豈不是又要怪罪下來了?”
東籬歎道:“唉,有這樣矛盾的主人,真是令人頭痛啊。”
桑竹又道:“有了,反正酒已經涼了,我們去將矮桌給收了,若是塢主自己醒了,便也不關我們的事了。”
兩人商議完畢,又朝前走了幾步,席上側睡之人突然間翻了個身,懶懶吟道:“尋得桃源好避秦,桃紅又見一年春,花飛莫遣隨流水,怕有漁郎來問津。”
桑竹東籬止住腳步,問道:“塢主,是回桃舍用餐還是在這林中用餐?”
男子唇角一勾,笑道:“不忙,有貴客臨門,去桃源口迎接,莫怠慢了客人。”
桑竹東籬道了聲是,往林外走去,男子這才緩緩起身,將衣衫整理好,又從袖口取出一枝白玉發簪,將黑發簡單的挽了起來,修潔手指輕輕一彈,早已息滅的溫酒之器又現熒熒火光,酒香漸溢,他輕輕吸一口,低笑道:“來得正是時候,一個人飲酒豈不是寂寞?”
桑竹東籬沿著林蔭小道一路向前,桑竹道:“又是一個需要幫忙的人,隻是不知道來人是誰?”
東籬搖頭道:“桃花塢從不留客,以往的人都是趕早而來,這個人可真不會挑時候。”
桑竹往後看了一眼,道:“話可不能這麼說,你有沒有注意塢主剛剛的吩咐?”
東籬問道:“每次都是這麼一句,十幾年不變,哪裏不一樣了?”
桑竹得意一笑:“為什麼你我二人塢主比較器重我呢?原因就在這裏,我比你會察顏觀色,方才塢主說有貴客臨門,你我伺候塢主這麼多年,幾時聽他稱人為貴客過?來人定然在塢主心中有著非凡的地位。”
東籬半信半疑的問道:“既是如此,那為何塢主不親自前來迎接呢?”
桑竹道:“說你蠢你還真不聰明,咱們塢主是誰啊?無論是江湖朝廷,誰來桃花塢求助不得恭恭敬敬的叫塢主一聲先生,叫我倆一聲壯士?若是塢主親自去迎接,豈不是降了身份?塢主降了身份,我們倆個不就連帶的降了身份嗎?”
桃花塢依山傍水,一條桃花河繞山而圍,玉輕歌泛舟前行,眼前桃英繽紛,嫣紅滿目,便知已到桃花塢,乘舟直下,忽見前方一條小道,兩個素衣年輕人站在道口,在交談些什麼,她撐竿靠岸,問道:“兩位小哥,這裏可是桃花塢?”
桑竹東籬正在交談,忽聞詢問,抬頭一看,見一俊美公子泛舟至眼前,笑容可掬,桑竹最先反應過來,答道:“是啊,這裏就是桃花塢,你是來找塢主的?”與東籬對視一眼,這就是塢主的貴客?
玉輕歌道:“正是,先生此刻在家嗎?”
東籬答道:“塢主正在等著公子,公子這邊請。”
玉輕歌跳下小船,隨著桑竹東籬向桃林深處而去,自己已是連夜趕來桃花塢,而桃源之口卻早有仆在迎,看來江湖傳言,桃花塢主深居簡出,卻能知天下之事,果然不假。
隻是江湖中也言,桃花塢主笑春風有求必應,但求者須應允他一個條件,以後無論他提出何種苛刻之要求,都必須毫不猶豫的為辦到,否則必受到失信的懲罰。
沒有人知道那是什麼懲罰,因為笑春風還從未提出過任何條件,未知,才更叫人恐懼。
入林深處,忽而片片桃花迎麵撲來,桃香縈繞鼻尖,身置豔桃飛舞之中,玉輕歌隻覺心情明朗,桑竹道:“塢主在迎接公子呢,這個桃舞陣塢主可是極少發動的,他說桃舞雖美,可是費神又費力,就連他自己想要觀賞,也隻是半年才發動一次呢。”
玉輕歌笑道:“那真是多謝先生費心了。”
說話間,豔桃更密,前麵帶路的桑竹東籬停了下來,指著前方道:“塢主在前方等公子,請公子自行前去吧。”
玉輕歌道過謝,往前數步,眼前豁然開朗,前方竹席之上,坐著一個年輕男子,身披淡雅藍綢,白玉為簪,勾勒簡雅之氣,嫣桃為脂,襯托俊逸天顏,眉目映照彩霞,眼轉之間,自有多情溢出,男子眺望過來,唇角微翹,瞬時萬物回春,令人如沐春風。
指尖捏起一抹落紅,緩緩開口,聲溫如玉,笑意盎然:“燕草如碧絲,秦桑低綠枝,當君懷歸日,是妾斷腸時,春風不相識,何事入羅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