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連城十四傑之風卷雲湧 第一章 無心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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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之初,草長鶯飛,位於須成國國都連城南郊,有個小小村莊,村裏遠遠傳來叫嚷聲,夾雜著淩亂的腳步聲和什麼人吃痛的哀叫聲。
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年如麋鹿般矯健地跨過淺淺的溪流和滿地的碎石,拚命的向前奔跑著,一邊還不時張望身後,在他身後不遠處,幾個拿著鐮刀長棍的莊稼漢正緊追不舍,眼見前麵有一片小樹林,少年加緊步伐竄了進去。
鑽進樹林,光線暗了下來,地上也變得不那麼平坦,少年不時被豎起的荊棘刺傷腳踝,腳下慢了起來,胸中的空氣越來越稀薄,少年看看身後似乎把那些人甩掉了,一屁股坐到地上,暗罵一句該死,他撫著被刺傷的腳腕,心裏不斷咒罵著:不就是偷了他幾隻雞麼,至於追出這麼遠?真倒黴,剛到手就被那該死的婆娘發現了,被她一通亂叫,不僅嚇得丟了雞,還被那些家夥打了幾棒子,嚇的鞋都跑掉了,這真叫偷雞不成反蝕把米!
正憤憤著,就聽有人的淩亂的腳步聲近了,少年嚇了一跳,跳起來轉身就跑,後麵的人似乎瞧見了他的身影,吼道:“看見他了,別讓這小子跑了!”說罷一群人又趕了過來。少年急得心慌意亂,腳下拌蒜,直摔到地上,痛得他齜牙咧嘴,正想著我命休矣,卻見前麵樹林間似乎有車輛閃過,他趕緊站起來衝過去。
原來是林間有條大道,一排車隊正從此駛過,看起來是軍隊運送糧草的車輛,少年靈機一動,趁遠處那趕車士兵不備,一個翻身鑽入一人高的草堆,把自己嚴嚴實實遮起來。
後麵的莊稼漢們明見著他往這邊跑來了,也跟過來,卻見是軍隊的車輛,長長的足有五六十車,押解士兵軍容整齊,腰間配著明晃晃尖刀,便生了幾分懼意,他們不像少年為了逃命什麼都不怕了,幾個人一商量,為了個偷兒,不值得跟官兵找麻煩,便搖頭折返了。
藏在車裏的少年好半天才敢微微挪挪身子,撥開蓬鬆的糧草一個縫,偷眼往外看,糧車已經駛離了樹林,到了寬闊的大道,這地方少年認識,是城西的郊外,當初他也曾在這一代偷雞摸狗來著……至於為什麼他老是偷雞摸狗……
少年今年十七,名叫楊軒,這名字不錯吧,他家原本也是讀書人家,父親楊文還曾中過進士,但是沒等上任,家裏就出了變故,他父親一個遠房表親得罪了皇親國戚,被找個罪名殺頭不說,還被判了株連九族,就這兩年間楊文跟他來往的近,被不懷好意的人出賣,全家都下了大獄,等著秋後問斬,後來楊文將全家的積蓄都拿出來賄賂了一個小獄卒,那獄卒才謊稱楊軒在獄中患了天花已經死了,又找了個屍首代替,這才把他換出來,楊軒本不想出來幹脆一家人一起死了完了,拗不過母親婆娑的淚眼和規勸,忍痛離開,遠遠的離開家鄉,跑到皇城,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來這裏,是想向皇帝訴說冤情,還是找個機會飛黃騰達了報複那仇人?他自己也說不清,也許就是抱著那一點小小的希望吧……
正胡思亂想著,馬車吱呀一聲停了,楊軒緊張起來,他之前為了保命也沒想太多,現在才開始擔心,要是把它直接送到倉庫去還好,等沒人了就伺機溜出來,神不知鬼不覺,要是有人檢查糧草,拿刺槍戳上那麼幾下……到底出不出去呢,被發現了會怎麼樣呢……
似乎目的地已經到了,聽到押送的官兵開始交談,領頭的向上級彙報行程和糧草總數,然後就聽對方清晰的聲音道:“各位辛苦了,請把前二十車運送到城中,剩下的等數清以後一並交給尤將軍。”“是,鳳將軍。”
楊軒心下奇怪,並不是他說了什麼奇怪的話,而是這聲音出自一個女子,那兩人應該離他一樣遠,那士兵的聲音模模糊糊,這女子的明明感覺聲音不大,卻能清晰的傳入耳中。
楊軒不知道,內功深厚的人中氣十足,吐字也較一般人清晰的。
這女將軍名叫鳳嫣然,是須成國有名的女將軍之一。
楊軒不知自己是否要被送入城中,心下遊移不定,鳳嫣然已經開始點數了,她慢慢經過每一輛車,其實平時這種工作有手下的副將來做就可以了,今天天雨得了任務,被派往涪陵城,她暫時接替一下。
鳳嫣然點數完畢,低聲交待了下屬幾句,讓他們把其餘的拉走,不動聲色的走到一輛糧車前,皺著眉盯了一會,放開聲道:“這輛車怎麼回事?這麼小,恐怕數量不夠吧?”說著朝旁邊遞個眼色,“快掀開給大人看看!”士兵拿起長矛就要往上戳,楊軒嚇得趕緊一骨碌從車裏鑽了出來,狼狽的掉到地上,睜開眼睛看到的是好幾條長矛正對著他。
鳳嫣然眯了眼,打量這“團”東西,滿身都沾著茅草,衣服破破爛爛,光著腳,腳上還布滿了傷口,正滴著血,往臉上看,雖然灰頭土臉,一雙大眼睛倒頗有神采,正炯炯的盯著自己,仔細看看,麵貌還算清秀。
鳳嫣然再看他警覺又有點驚恐的神態,就料定不是什麼歹人。讓手下撤了武器,走過去。
楊軒掙紮著站起來,見對方是個漂亮的女子,稍覺放心,偷偷打量起來,年紀莫約二十五六,看起來沉穩幹練,身穿紫紅色戰甲,紫紅色鬥篷,頭發整齊地束在耳後,鳳眼含威,讓人不敢輕褻。
楊軒抓抓頭發,對於在美女麵前丟臉頗感不爽,苦笑道:“這位姐姐,我不是壞人,別殺我啊!”鳳嫣然冷冷道:“你是什麼人,快報上名來,鬼鬼祟祟藏在糧車裏幹什麼?”
楊軒歎口氣,把自己不宜為外人道的光榮曆史添油加醋地美化一番,三分真七分假的胡說一遍,鳳嫣然知道他說的不是真話,不過也差不太多,想了想道:“你這樣成天晃來晃去,無所事事也不是辦法,惹了大人物早晚把命賠進去,不如就留在軍隊裏,既然讀過書,將來混出個名堂也不難。”
楊軒聽了這句話便想起自己的父母,悲傷湧上來:“我也恨自己沒用,父母拿命換的這條命,我卻整天給他們丟臉……”
鳳嫣然眉毛一挑,問道:“你的父母怎麼了?”
楊軒看看鳳嫣然清澈的雙眼,就是覺得她值得信任,把自己家的事也跟她說了一遍,當然沒敢說那位皇親國戚的大名。
鳳嫣然聽了好看的眉毛都擰在一起,歎道:“哎,我們軍人能驅除外患,卻驅除不了自己內部的蛀蟲!”看看楊軒的慘相,放柔了語氣說:“如果你願意,就留在我帳下做個兵卒,一來給自己找個落腳之處,二來也好有希望為父母伸冤訴苦。”
楊軒感激不盡,下決心要做出些事業來,鳳嫣然派人帶他下去梳洗換衣,安排住處,不必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