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入祁途(正文)  第十五章 不期而遇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7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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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U—r—e—y—K—o—o—雲—∞
    兩年後
    又是一個八月十五日。
    “姐,你在想什麼?”
    林遊風起了一個大早,卻發現姐姐比他起得更早。她一個人站在陽台裏,眺望遠方。朝陽的金色光輝照耀在遊水身上,過肩的黑色微卷秀發在陽光下成了棕色,一回首,卷發輕輕彈跳出一個鬆軟的弧度。
    “也沒有特別在想什麼。”她將散落在臉頰兩側的碎發別到耳後。
    遊風跨出陽台,與遊水一起浸浴在溫暖卻不灼熱的晨光裏。
    “去年因為接受第二次封閉治療而沒有能在這個日子去拜祭他們,一會我要在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媽媽和姑姑的墓前,好好跟他們多說會話。”
    “恩。”遊水笑得恬淡,“去墓地之前,我們先一起去買些他們喜歡吃的東西。”
    “好。”
    站在陽台上,兩人一時無言。
    兩雙相同的晶瑩褐色眼睛深處有相同的痛楚,經過漫漫歲月的消磨,雖漸漸平複,但每每提起想起,依舊痛徹心扉。
    “快去刷牙洗臉!我去做早餐。”
    遊水打破了這種即將陷入悲傷的氣氛,雙手按在弟弟的肩膀上,把他180°一轉,推進客廳。
    “知道啦,知道啦。”
    於是遊風走進浴室刷牙洗臉,遊水走進廚房準備早點,這看起來像是一個極其平凡的早晨,一個與往日沒有不同的日子。
    而事實上,對林家兩姐弟來說,這是一個極其不同的日子。
    是的,八月十五,是他們的姑姑林晚秋的生日。
    八月十五,也是林家兩代長輩傾然逝去的日子。
    十九年前,為了給晚秋慶祝生日,林家人緊趕慢趕處理完老家的事宜,選擇了在這天來上海。
    怎想……
    劉芳的父母在經曆喪女喪婿、孫子生死未卜的巨大打擊後,沒過幾年也相繼去世了。
    而林家兩姐弟的姑姑林晚秋,也在三年前因病去世。
    如今,這兩姐弟成了彼此唯一的至親。
    采購過後,林遊風開著載著姐姐向墓地行駛。
    對於開車,林遊水多少有著一些恐懼感。她的家人是被車奪去的生命,所以在她的意識裏,開車,特別是載人,所承載的責任太過重大,壓力也非比尋常。因此,她雖然學出了駕照,但幾乎不開車。
    到達墓園的時候剛過十一點。
    豔陽高照。
    把車停在停車場,兩人漫步走入僻靜的墓園。這是位於上海偏郊的一處高級墓園,當時林晚秋在父母兄嫂出事後,重金買下了其中一塊位置,將他們的骨灰合葬在一起。劉芳的父母去世前時,提起過想與女兒女婿葬在一塊兒。而林晚秋自己臨終前,亦是囑咐遊水將自己的骨灰也埋在一處。
    林晚秋買下的位置著實不小,雖然遊水遊風嘴上從沒討論過,不過各自心裏也早已打算好,以後自己西去了,也要讓子孫將自己的骨灰埋在這裏。
    生短,死長。
    生時未能相守,隻有在死後久居,寥慰遺憾。
    墓圓的植物茂盛青蔥,蟬聲遠唱,回蕩在空蕩的墓地裏,分外淒涼。高懸於頂的豔陽曬得人有些恍恍惚惚,姐弟兩人一路沉默,一路走。
    當他們來到林家墓地的時候,遠遠就看見有一個人比他們先到一步。
    那人的背影在烈日下顯得那樣枯槁。這個一生意氣風發的男人,可能也隻有在這一天、在這一時刻會顯露出脆弱,會一日驟然蒼老。
    “你來啦。”
    遊水靜靜地走到他身邊,輕輕的送上一句問候。
    “恩。”
    男人已輕聲應答,仿佛是生怕打擾到地下人的安詳寧靜。
    這個男人,正是祁亦威。
    遊水的視線從祁亦威的身上移開,與弟弟默契地對視一眼後,開始清掃墓碑,然後將水果擺上。
    祁亦威並未離開,筆直地站立著,看兩人動作輕柔地忙碌著。
    每一塊墓碑前都放著一束花,顯然是祁亦威放上的。
    一……二……三……四……五……六……七……
    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外公……外婆……姑姑……
    八……
    第八塊墓碑,是一塊小小的、小小的墓碑,墓碑的頂上聳立著一個小小的、小小的天使雕刻。這塊小墓碑緊緊靠在林晚秋的墓碑旁,那畫麵,就像是依偎著母親的孩子一般。
    墓碑上刻著主人的名字……
    Angle……
    天使。
    這是一個被上帝召喚走的天使。
    她,是林晚秋的寶寶,一個在媽媽肚子裏呆了五個半月、未能睜眼看看這大千世界就飄然遠走的寶寶。
    她,是祁亦威與林晚秋已成形卻未能出世的女兒。
    “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媽媽姑姑,還有Angel,我來了。”
    遊風一腳支地,蹲在八塊墓碑前,淡淡笑著,輕鬆而自然,就像是在跟圍坐在一起的家人說話。
    潮熱的風裏,飄散著遊風的輕聲笑語,那溫柔的聲音像一支催眠曲,催人陷入回憶的夢境。
    “不要在我的死祭來看我。”
    躺在病床上的林晚秋麵容蒼白,全身上下還殘存活力的隻有一雙毅然的眼睛。
    “死去,太過悲傷了,我這一輩子,都在苦嚐這種悲傷的滋味,我不希望你的將來也是這樣……我想,我們的寶寶也不希望爸爸每次想起她的時候都是悲痛的,她一定希望爸爸想起她的時候是,快樂的。
    “把我和他們葬在一起,在他們的祭日也就我的生日來看我吧……就像是你們所有人在給我過生日一樣……自從十六年前的那天起……我就再也沒有過過生日……怎麼可能過呢……不過以後就好了……所有人都會在一起給我過生日……這是我最大的幸福……”
    林晚秋瞼若秋水,飽含淚光,嘴角卻帶著微笑。
    “我知道我們的寶寶可能無法出世了……即使你和醫生跟我說盡一切好的可能,可我還是知道……我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不過了……可惜還沒找到遊風……可惜……我不能陪你繼續走下去了……”
    回憶中的她,每一言一行,每一撇一笑,每一舉一動,都是如此清晰,如此生動。
    濕意湧上祁亦威的眼眶。
    林晚秋的存在,是這個高大雄偉的男人心中永不可被侵犯的那片柔軟。
    遊風依舊向墓碑的人們細說著他和姐姐最近的生活,遊水蹲在他旁邊,不時點頭,偶爾補充兩句,而祁亦威矗立在姐弟的身後,像一個長者在背後默默地支持他們。
    一派祥和。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這祥和的氣氛。
    三人回頭,來者讓三人都吃驚不小。
    一個儒雅的男子邁著急促的步伐,三兩步就來到了他們麵前。
    林遊水猛得站起身,腿部瞬間襲上一陣帶有微疼的酥麻感,就好像是他的出現帶給她的感覺。
    祁遊風。
    他的視線很快地掃了林遊水和林遊風一眼,在林遊水身上多停頓了幾秒。
    兩年不見。
    當時,她說了再見。
    祁遊風看到她與父親在一塊的畫麵,雖然還有林遊風在場,但他的心就是不受控製地絞痛。
    多看她,就多心痛。
    於是,他的視線飛快地離開了遊水。
    “你關機了,媽媽說你在這裏。”
    他看著父親,吐字清晰:“醫生打電話來,說爺爺又陷入了昏迷,情況危險。”
    祁亦威聽罷,轉頭跟兩姐弟告別,與兒子匆忙而去。
    林遊水望著兩人消失在遠處。
    現在她知道為什麼在EX第一次見到祁遊風時,會覺得祁遊風的眉眼熟悉,那是因為他很像祁亦威。正如小曼所說,急於見弟弟的心情果然影響了她的判斷力,當時,她主觀地認為麵前的人就是她弟弟,因而將許多主觀判斷強套了上去。
    兩年前她的弟弟遊風才二十二歲呀,而祁遊風比她都要大一歲,自然會流露出符合他年齡的成熟,但她卻絲毫沒有覺得有問題,堅信不疑地認為當時的祁遊風就是她的弟弟。
    她越想就越覺得當初的自己很荒唐。
    遊水苦笑。
    而剛才——
    當他朝她看來時,她的心一下子被高高吊起。
    當他的眼睛快速地離開她,仿佛不認識她一般,她的心如龍卷風過境後那般空曠。
    不期而遇,原來是這個世界上看清自己真心的最好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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