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竹從未見過這樣的無月：臉色蒼白，神色茫然，長長的睫毛在如玉的臉龐上投下一段玫瑰色的陰影，線條優美的側臉就像被陰天遮住了一般，看不真切。“無月……”情不自禁地，雪竹喃喃道。
    無月一驚，抬眸望去，如畫般的人兒赫然立在自己身前，眸中閃爍的是憐惜與溫柔。
    憐惜？無月麵色一冷，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發覺自己的失態，雪竹也有些尷尬地輕咳了一聲，喚道：“師兄。”
    無月半靠在屋內的軟榻上，雙眸微闔，不說話也不去看雪竹，就像雪竹不存在一般。
    對此早已見怪不怪的雪竹繼續道：“今日比鬥時我方一人出了點事情，導致不能參戰，所以我想請師兄去代他一戰。”
    無月冷哼一聲，“不。”他憑什麼要代人一戰，就算是真正的親人也隻是互相傷害，更何況是素不相識的人。
    雪竹有些驚訝地抬頭，卻撞進一雙涼涼的眸中，往日仿佛不將世間任何事放在心上的淡漠已然不見，現在的無月似乎更像一個人了。
    “師兄……你在生氣嗎？”敏銳的雪竹有些試探性地問道。
    無月一愣，冷冷地撇過頭去，“沒有。”他怎麼會生氣，已經習慣了無人陪伴、無人安慰的生活，他又怎會生氣！
    雪竹微微皺眉，今日的無月的確有些不對勁，莫非真的生氣了？但他為何會生氣？
    “師兄……你為何要生氣？”
    無月冷冷道：“沒有。出去。”
    雪竹一噎，心中有些哭笑不得：他到底做了什麼？為何無月今日說話會這麼衝？平時的無月即使不答應他的請求，也不會趕他出去，隻會當他不存在，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師兄，今日的比鬥成敗就在於你，還請師兄幫個忙吧。”雪竹“不知死活”地再次說道。
    無月也再次冷哼一聲，聲音比方才更冷了：“不。”與他無關的事情，他從來不會做，除非是他放在心上的人。
    話音剛落，一個紅衣人影就憑空出現在房中，赤臨的怪叫聲響起：“死人臉！你幹嘛不答應！清景挺可憐的！”
    無月皺眉，抬起手輕輕揉了揉眉心，閉上雙眸冷冷道：“出去，我不會答應。”
    “師尊，你就答應吧，要是輸了，清景哥哥一定會很傷心地！”“是啊無月，你就答應吧。”又是兩個身影出現在屋中，靈玉與然離的聲音相繼響起。
    睜開雙眸，無月的眉皺得更緊了，腦際的抽痛越來越嚴重。他冷冷地掃了靈玉與然離一眼，隨後手中靈訣一掐，身外已布了曾禁製。
    “這……”然離仿佛有些不敢相信無月會是這般絕情之人。
    “他不願意就算了吧。”雪竹微微一笑，眸中帶著一絲無奈與溫柔，“我會想其他辦法。”
    赤臨撇了撇嘴，道：“他就這樣，不願意就不願意吧！切！”又看了看無月蒼白的臉色與緊蹙的雙眉，眼中閃過一抹擔憂。
    “師尊，你就幫幫清景哥哥吧，他好可憐的！”隻有靈玉還不死心地說道，可惜無月仿佛什麼都沒聽到。
    撇過頭去，在眾人看不見的角度，無月緩緩地睜開了他的雙眼，眼中已沒有淡漠，沒有冰涼，有的隻是一片虛無，就像沒有靈魂的娃娃的雙眼，空洞而無神。
    他幫助別人，又有誰來幫助他？沒有存活的意義，因為媽媽讓他活著，所以他活著，因為媽媽要讓他變強大，不受人欺淩，所以他才要變強大。因為媽媽是世界上唯一一個真正對他好的人。
    但她卻被大伯狠狠蹂躪，被族規推入蛇坑致死，那時候有誰幫過他們？懦弱的爸爸被祖父母逼迫娶了另一個女人，甚至不能與兒子們相見，那時候又有誰來幫助他們？虛偽的後媽假裝慈祥將他與弟弟撫養長大，為的隻是讓他心痛，讓他嚐到被人背叛的痛苦，讓他成為家族利益的犧牲品，好讓她的兒子練成族內的神秘功法，那時候又有誰來幫助過他了？如今，他又憑什麼要去幫助別人？
    夠了，他對這個虛偽的世界忽然已提不起任何興趣，他現在要做的，隻是遵循媽媽的意願，活著，麻木地活著，變強大，直到活不下去。
    忽然，一個天下門弟子衝入房內，焦急道：“雪竹前輩，不好了！元淨長老已被柳前川打敗，現在對方正在比武台上叫囂，讓我們快點將最後一名參戰弟子叫出來！”
    話音剛落，仿佛是為了印證此人的話，一個混雜著真元力的狂妄聲音響徹了整個城市：“清少主，你們天下門果真無人了嗎？哈哈哈，還是你已做好準備讓我們好好疼愛了？”
    笑聲還未落下，雪竹等人麵前已失了無月的身影，眾人一驚，連忙瞬移到了比武場地前，果然，無月正在台上。
    “你、要、死。”睜著一雙魔魅般的眼睛，無月一字一頓道。寒星無聲無息地破體而出，陰冷至極的玄氣攀上對麵之人的身體，侵入筋脈，逐漸蔓延，無月眼前隻有對麵之人驚懼而扭曲的麵容。勾起一抹沒有絲毫溫度的笑容，無月滿意地看著那被玄氣吞噬，正在消失的軀體，連元嬰的不能幸免，而一切，隻在瞬間。
    疼愛？竟然有人敢在他麵前說這兩個字？
    大伯殘忍而無情的話語再次回旋在無月腦海中，那一聲聲對媽媽說的、扭曲而猙獰的“疼愛”就像那蛇坑中一條條五彩斑斕而致命的毒蛇，狠狠地齧噬著無月的心。
    在一陣陣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中，眼前之人已煙消雲散，四周極靜，靜得仿佛整個世界隻剩下無月一人。睜著魔魅般的雙眸，無月環視四周，冷冷一笑，下一刻，他已瞬移回到了天下門為他安排的客房中。
    廣場上的眾人呆呆地站立著，腦中盡是那一雙魔魅般的眼睛。
    “那樣的師尊……好可怕……”靈玉睜著大大的眼睛，喃喃道。
    然離也睜大了眼睛，道：“沒想到無月竟然這麼厲害……”
    風邪天沒有說話，原本呆愣的神色也緩和過來，眸中卻閃過一抹難以發覺的光亮。
    清景則是完全的震驚神色：玄氣！竟然是玄氣！那麼霸道的東西，連全盛時期的他沾惹上也不會有好結果，沒想到那個看上去平凡的少年竟能夠駕馭他，實在是無法想象！
    雪竹與赤臨則相互對視一眼，同時瞬移離開了比武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