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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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總的來說,納蘭家的家宴跟普通人家的家宴並沒有太大的不同。
吃的並非什麼奇珍異獸,談的也不是什麼天下蒼生。
無非是大家吃吃鬧鬧,說說自己的近況,談談最近在山下遇到了什麼事情。
作為大哥,玄蒼說的實在有點少。
大部分時間,他都是在聽其他人的交談,偶爾給一兩句中肯的意見。
用他的話說,他一直呆在山上,並沒有太多新鮮事可以告訴大家。
自從納蘭慕去世後,作為一家之主的玄蒼,在納蘭家族中更多的是扮演一個家長的角色。
他把大部分時間都留給了離塵峰,這個他父親呆了大半輩子的地方。
然而這並不意味著他與世隔絕。
玄蒼根本無需親自下山。
他最快捷也是最準確的消息來源,就是此刻在他麵前喋喋不休的這些人。
納蘭家的飯桌永遠不會寂寞。
因為納蘭家的每一個人,身上被背著無數的秘密與故事。
嘯霆是一位百年難遇的殺手。
他決定要殺的人,從來沒有一個能在他預定的時間內活命。
他手下培養了一幫精幹的殺手。個個都是由他親自訓練出來的、百裏挑一的好手。
暗煞盟,
江湖上眾人聞風喪膽的殺手機構,
便是嘯霆一手創建的。
可是,這個一盟之主卻並不把這些看得很重。
他甚至喜歡告訴大家他最近又殺了什麼人。
嘯霆脾氣暴躁,總喜歡喝一口酒,罵上兩句,這才痛快。他會詳細的告訴大家,他是如何讓那個人一劍斃命的。
殺戮在納蘭家的飯局上並不是禁忌話題。
誰也不會因為嘯霆的血腥暴力而感到不適。
而每當嘯霆誇誇其談時,洞穹總喜歡打擊他的自信心。
洞穹擁有最精密快捷的情報網——羅天樓。
羅天樓的探子遍布天下,四海之中早已撒下天羅地網。
無論廟堂或草莽,隻要有什麼風吹草動,羅天樓都會在第一時間將消息傳送給樓主。
而樓主洞穹,納蘭慕的二弟子,最擅長的則是利用這些零零碎碎的情報,推斷分析,然後揭穿這些情報背後的驚人秘密。
在家中的飯桌上自然沒有什麼驚天秘密需要二公子揭露的。
但天性好玩的洞穹總喜歡賣弄他的天分。
他會告訴專職暗殺的嘯霆,自己早已收到情報說他又殺了什麼人,然後便依照自己掌握的情報推斷出嘯霆的殺人手法和動機。
他會告訴嘯霆,自己在他的“犯罪現場”找到了多少證據,足以證明嘯霆的手下做事不夠幹淨利落。
嘯霆自然會為自己的手下抱不平。
他會和洞穹爭辯。
有時兄弟間甚至假情假意地打起來——卻是真刀真槍的比試。
雖說鳴霄才是嘯霆的同胞兄弟,但不可否認,嘯霆跟洞穹的感情更好一些——如果爭吵也是一種感情鞏固方式的話。
而鳴霄,大多時候是笑而不語,偶爾一語中的地諷刺一下爭辯中的二人。
鳴霄先生的門徒遍布天下。
世人都道鳴霄先生博覽群書。
弄墨軒中的書籍可謂汗牛充棟。
無論是經史子集或是稗官野史,他都能信手摘來,巧妙化用。
所以他若罵起人來,也甚是文雅。
嘯霆總愛嘲笑他弟弟是文人雅士,說話說得酸;但他卻不得不承認,聽鳴霄打擊人,實在是一件十分痛快的事情——隻要被打擊的那個人不是他就行。
這世上,隻怕唯有鳴霄才能將綿裏藏針、指桑罵槐、千回百轉、意猶未盡這些詞發揮到極致。
不過鳴霄既不在意哥哥嘲笑自己,也不在意哥哥嘲笑別人。
他是一個謙謙君子。
君子無所爭。
沉默是金。
他樂得等嘯霆去收拾別人。
隻要不是他出手就行。
但若論沉默,鳴霄可就不是他弟弟踏影的對手。
如果說鳴霄偶爾還會一語中的地給出些總結性的發言,那踏影就真的是悶葫蘆一般了。
相對於鳴霄,踏影的沉默是另一種類型。
他天性不怎麼喜歡說話。
一個不折不扣的實幹家。
不像玄蒼掌管著整個納蘭家族,
不像洞穹有羅天樓、嘯霆有暗煞盟,
更不像鳴霄門徒眾多。
踏影輕功了得,總是獨來獨往,天為蓋地為廬,從來沒有很多追隨者。
他更傾向於親自去證明自己的想法。
這可能讓人覺得他有些悶。
可用他親姐姐凝萼的話說,他不過是心眼實,不似洞穹和嘯霆般喜歡誇誇其談,也並非像鳴霄那樣是沉得住氣。
凝萼可能是所有人中看問題最全麵的人,也是最細心的一個。
她天生有一種奇特的說服力。
彬彬有禮,
情真意摯。
隻要她開口,似乎很少有人能拒絕她。
或許是因為天性不喜歡喧囂的緣故,凝萼也花了很多時間呆在離塵峰上。
玄蒼已二十五歲,卻尚未娶妻。
而家中竟也沒有人催促。
說來也怪,納蘭家的人似乎都對婚嫁之事不太上心。可如此一來,蕙質蘭心的凝萼便挑起了女主人的擔子。
即使她的弦音築從來不為這些雜事所擾,
即使按年齡來說,她是沒有這個資格的,
但她卻沒得選擇。
因為降漪從來不做,也不願意做這些。
降漪是所有人中性格最為孤僻的一個。
即便是在離塵峰上,她也極少跟其他人來往。
她一心癡迷於藥理之中,精通醫術,除卻藥理以外,似乎所有事情都與她無關。
一年之中,她離開她的千草舍的次數屈指可數。
即使離開,也是因為到各處去采集草藥或者行醫救人。
大家都知道她性格怪僻,除了有病有傷之外也少去打擾她。
全家上下,隻有一個又邪又痞、玩世不恭的洞穹敢去招惹她。
不過下場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酒過三巡,玄蒼不知怎的,突然間有意無意地問起了跟大厲的談判。
“大厲原本已在離塵峰附近暗駐軍隊,為何突然間又不發兵了?”
原本喧鬧的飯桌突然靜了下來。
針落可聞。
鳴霄淺笑不語,轉頭看向胭脂玉。
“小妹,我也想知道,你為何突然要我們不為難玥芙瑤?”
天性使然,胭脂玉對大家的談話不甚熱衷。
她從來隻是聽,然後喝酒。
一杯又一杯,她喝得很優雅。
似乎所有塵世紛爭於她而言盡是可有可無。
此時,晶瑩如脂玉的肌膚因為酒興而在兩頰鍍上了淡淡的紅。
雙眸如秋水映月,迷離卻寒澈依然。
卻很少見她醉過。
她如一潭澄池,
卻深不見底。
聞言,胭脂玉優雅落杯,不置一語。
清眸流轉,然後再次舉杯,一飲而盡。
回過神。
半晌,
紅唇輕啟。
“玥芙瑤……本來就不想發兵。”
語出驚人。
“不可能!”嘯霆輕呼,“大厲不是巴不得吞了我們嗎?”
“現在發兵,對他們有什麼好處?”胭脂玉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就算不是兩敗俱傷,他們也占不到便宜。再者,西駐柔刹,北居匈塔,現在隻對江湖中的一派勢力施壓,豈不可笑?”
半晌,她又加上一句,
“玥芙瑤,並非此種鼠目寸光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