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他確認似地喚著。
    “這個時候，你怎麼來了？”子衿開口，竟是一派淡然。
    “我……你生我氣了？”
    子衿暗歎一聲：“悠揚，不管你做什麼，我總是信你的。”
    “真的？”悠揚的眸子一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似地確認著。
    “真的。”子衿的臉上是平靜，是淡然，唯有眸子裏的光是堅定的，執著的。這讓悠揚懸著的心突地放了下來。他激動地走近去，緊緊地擁住了她，細細地在她耳邊喃喃著：“謝謝你，真的。謝謝你，子衿。我就知道，你是了解我的，你一定會信我的！”
    子衿安靜地窩在他的懷裏，安靜得如同虛無。
    “哼，你果真在這兒！”一個尖利的女聲傳了進來，伴著聲音進來的是一個身形婉約的女子，還穿著一身豔紅的禮服。
    悠揚見了來人，渾身一顫，鬆了擁著子衿的手，退後一步，與子衿保持一定的距離。子衿心裏沉了一下，盡管從未見過麵，但悠揚此刻的表現讓她知道，這便是悠揚的新娘子，定北將軍許仕生的千金許靜言。她靜靜地立在原處，打量著眼前這個氣勢洶洶的女子。她生得並不十分美，皮膚也略微有些暗，卻自有一股英氣從她的犀利的雙眸中透出來。
    “啪！”一聲，許靜言卻怒不可遏地走近來，揚起巴掌便朝著子衿臉上扇了下來，一邊還怒氣衝衝地衝她嚷：“你這個不要臉的狐媚子，竟然敢勾搭我的男人！”
    子衿隻覺得臉上熱辣辣的疼。悠揚驚得一邊走近子衿查看傷勢，一麵怒目瞪向許靜言：“你幹什麼？！”
    雖然燭火搖曳，子衿的臉上仍然霎時隱隱現出五道手指印來。悠揚心裏一疼，一把抓住許靜言的領口，臉上現出從未有過的陰鷙，一字一句地警示著：“你以後若再敢動她，便隻有死，知道麼！”
    許靜言惶惶地望向悠揚，她大抵也從未見過悠揚這樣惡毒的表情，半天說不出話來。見悠揚冷冷地盯著她，便怯怯地點了點頭。
    悠揚放開她：“現在，你給我乖乖地回房去！”
    許靜言一臉灰敗，垂頭喪氣地轉身出門。
    不知為何，子衿竟覺得這一幕十分滑稽，便“撲哧”笑出聲來。
    “你還笑！你又不是躲不過她那一巴掌，為何不躲！你看都紅成什麼樣子了？”悠揚嗔怪著，細細地撫著她臉上的指痕。
    “你回去吧，也不怪她生氣。今夜，原本就該屬於她的。”笑了一陣，子衿止了笑，歎息著。
    “對不起，子衿。讓你受苦了！”悠揚聞言，心裏止不住地愧疚。
    子衿笑笑：“回去吧。”
    翌日，天剛蒙蒙亮，子衿便悄悄出了風府。迎著秋日清晨微涼的風，她穿過了集市，一路向西。官道邊上的樹木的葉子已經落光了，隻偶爾有幾片枯黃的葉子零零星星地懸在灰禿禿的樹幹上，顯得異常的蕭瑟。官道兩旁躺著樹葉的遺體，偶有幾片不甘心就此被人遺忘的隨著輕風起舞，打著旋兒飄起來，又打著旋兒落下。
    “阿黃，我回來了！”一進幽蘭穀，子衿便歡喜起來，她如以往一般喚著阿黃。
    阿黃“哈哧哈哧”地蹭到她跟前，輕輕咬噬著她的裙角，搖著尾巴表示對小主人的歡迎。子衿蹲下身來，輕輕地伏在阿黃身上，臉貼著阿黃毛茸茸的身體，覺得異常溫暖。
    “我先去看看姨娘，一會兒再來跟你玩兒啊。”玩鬧了一陣，子衿便放開了阿黃，站起身來。
    眉心的塚前，那棵青鬆傲然挺立著，樹葉兒青翠欲滴，讓人忘記了季節。
    子衿久久站立著，凝視著。
    “姨娘，小丸子來看你了。”
    “姨娘，悠揚成親了，新娘不是我。”她默默地說，沒有眼淚，也沒有悲傷，像是訴說著一件與己無關的事兒。
    “姨娘，我心裏很難過，難過得無法呼吸，快要窒息了似的。當年，爹爹迎娶娘親時，你一定也這樣難過了。我想恨他，可見到他，卻恨不起來，不由自主地沉淪在他的溫柔裏了。所以，我想相信他，相信他還是隻愛我一個，隻在乎我一個。可是，許多事情想來，卻又不能那般相信。”她淡淡地笑了笑，“姨娘，你也曾這樣矛盾過麼？”
    風吹來，青鬆枝葉相撞，“沙沙”地響著，似乎眉心對她溫柔地安慰：“孩子，但凡世間情愛，總要至死不渝方才罷休的。你愛了，便該相信愛，一丁點兒的苦算得了什麼！”
    陽光暖暖地照在子衿的身上，她眯著眼，心裏豁然開朗。她重重地點頭：“我知道了，姨娘！”
    出幽蘭穀的時候，她心裏清明了許多，心情也輕揚了許多，是以腳步更加輕快了。
    剛到雅韻閣門口，便見慕容奕在門口焦急地來回踱著。見了她，臉色又沉了下來：“你去哪兒了？”
    “去看姨娘了。”
    “哦。”慕容奕有些別扭地望著子衿安靜的笑臉。他害怕見到她失魂落魄的神態，看到一次，他便心疼一次。不料如今她的臉上已經恢複了以往的靈氣，之前的那怨忿，統統煙消雲散了。他又覺得自己的擔心多餘了，更深切地感覺自己就是一跳梁的小醜，因而充滿了挫敗感。
    “殿下，咱們什麼時候回京？”
    “你想回去了？那咱們明天就走。”慕容奕無端地高興起來。
    “哼，瞧瞧，昨晚剛剛與我家悠揚情意綿綿，轉眼便纏上太子殿下了。”許靜言不知何時來到了雅韻閣，望向子衿的眼裏，帶著明顯的不屑。
    子衿望著她，笑了一下，這個許靜言，看來並不如她的名字一般靜言！
    “還有臉笑，呸！”許靜言一臉的嫌惡。
    慕容奕沉了臉：“放肆！”
    “太子殿下，你莫要生氣！你可千萬別上了這個女人的當，她狐媚的本事可真夠大的，就昨天，她還把悠揚從新房裏拉了出來呢！”
    “你，滾出去！”慕容奕怒不可遏地指著她，沉聲吼道。
    許靜言微微側了一下頭，走出了雅韻閣。臨走時，還不忘鄙夷地望了慕容奕和子衿一眼。
    子衿又笑了。
    “你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慕容奕狠狠地盯了她一眼。
    “你何苦跟她生氣。咱們明天就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