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至三更，子衿便已候在了天墨閣門口。她敲了敲門，卻不敢弄出太大的動靜，怕引起慕容奕不快。然而，幾聲敲門聲過後，屋裏並無動靜。她無奈地歎了口氣，隻得靜靜地立在了門口。
    此時正值春寒料峭，淒冷的風直往子衿脖子裏鑽。子衿不由得裹了裹披風，想讓自己更暖和一些。然而，這並沒有讓她暖和許多。她開始不停地走動，企圖讓全身的筋脈活動起來以抵製這嗖嗖的冷風。也不知這樣走了多久，她聽到屋裏傳來了慕容奕的聲音：“來人！”
    她如獲重釋地推門而入，見慕容奕已經坐在了床沿。她推門帶進的冰冷的空氣讓他也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脖子。
    他見到她，有一瞬間的詫異。頃刻，便皺起了眉頭，聲音比外邊的空氣更加冷峻：“你怎麼才來？”
    子衿垂下頭，有一絲委屈，卻仍是倔強地辯解：“我早來了，隻是怕驚擾了殿下休息，便候在門外了。”
    他冷眼望了望她。她小巧的鼻翼已凍得通紅，臉上也似浸染了一層胭脂，紅撲撲的。他有些氣惱地抓住了她的手，用的力氣很大，使她不由得掙了掙。她的手是那樣的涼，如寒冰一般的涼。
    慕容奕擰了眉，冷聲說：“你先回去歇著，午時再來。”
    子衿愣了愣，疑惑的抬眸：“可是，我還沒伺候殿下更衣、洗漱……”
    “我自己來。你出去！”慕容奕沉聲打斷了她的話。
    子衿不再說話，隻是默默地拿起他的朝服要替他更衣。慕容奕奪過她手裏衣服，眉頭緊鎖，臉色陰冷：“你不怕凍著，我還怕你帶進來的冰冷的空氣把我凍著。快出去！”
    子衿心裏更是委屈，不知道自己究竟該如何做。一時間也就手足無措地立在了那裏。慕容奕已經自己穿好了朝服，見子衿仍立在那兒不動，嘴角動了動，卻也沒再說什麼，頗有些無奈道：“去打些熱水來，我要洗漱。”
    子衿聞言，答應了一聲。
    就這樣，終於服侍慕容奕打點好一切，慕容奕起身朝著屋外走去。走至門口，他回過頭來囑咐道：“以後，你到了便進來，不必在外頭候著。”
    “是。”子衿恭謹地應聲。
    “記得午時準時到這兒來。現在，你回去歇息吧。”
    “是，殿下。”
    子衿慢慢地往翠竹軒走著。不知是清晨清洌的空氣，還是因為慕容奕的離府讓她覺得渾身放鬆下來。她突然有些享受這樣的氛圍，深深地吸了幾口氣。
    待她回到翠竹軒，小蓮就迎了出來，一邊幫她掛好披風，一邊心疼地說：“姑娘，瞧你，鼻子都凍紅了。我估摸著你這會兒應該回來了，剛給你沏了一壺茉莉茶。快坐下來喝一杯暖暖身子。”邊說著，又邊張羅著給子衿倒茶。
    她淡笑著拿過茶壺：“謝謝你，小蓮。我自己來便是。”
    小蓮愣了愣，隨即又笑：“姑娘，你總是這樣客氣。太子殿下交待過的，要我一定要好好地照顧姑娘的。”
    子衿不語，隻淡笑著啜著茶。一股淡淡的香味沁入了心脾，讓她不由得恍惚起來，她到底是不是一名侍女。
    她實在有些不太習慣這樣矛盾的日子，一邊是小蓮拿她當主人一般伺候，一邊是她每天都要早早地去侍候慕容奕。
    “小蓮，我不需要人侍候，明日，你便不要再來了吧。一會兒我會和太子殿下說的。”喝了幾口茶，果然暖和了很多。子衿溫和地笑著，“謝謝你這兩日指導我。”
    “姑娘，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若小蓮做錯了，你隻管說便是，不要趕小蓮走。太子殿下說了，如果小蓮不能侍候好你，便會被趕出府。小蓮從小失去了家人，幸好被買進了太子府，不然……”一聽子衿的話，小蓮立即跪在了她跟前兒，神色慌張，淚流滿麵地求著。
    “你起來，別哭。”子衿歎息著，很是無奈，“我不提便是了。”
    慕容奕下朝回來，便直往天墨閣。子衿早已候在了那裏，準備好了慕容奕的衣服。
    慕容奕坐下，喝了一口子衿準備好的茶。見子衿仍是愣愣地站著，心情似乎大好，唇角揚了揚，勾起一抹笑來：“怎麼？這會兒又準備讓我自己個兒更衣？”
    子衿臉一紅，拿起準備好的藏藍色長衫走到他跟前，想著要去替一名男子更衣，一時間便又不知該如何做好，便又愣愣地立著。
    慕容奕斜覷了覷她，又笑了笑，自己站起身來，解開朝服，衝子衿道：“這樣可以了吧？”
    子衿鼓了鼓氣，低著頭，替他脫去朝服，換上長衫，正要替他把長衫的扣子扣上，慕容奕卻突然推開了她，冷聲道：“算了，我自己來。”
    子衿抬眼眸望去，剛巧撞上慕容奕的目光。他紅了臉，立即低了頭，專心係扣子。子衿不禁有些疑惑，她從來沒見過慕容奕這樣羞澀的表情，不覺笑了笑。
    “你笑什麼？”慕容奕的聲音夾雜著些許氣惱，“去瞧瞧午膳準備好了沒有。”
    子衿聞言，斂了笑：“已經準備好了。”
    “擺上來吧。”
    “是。”子衿應聲下去擺飯。
    望著子衿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慕容奕“忽”地鬆了一口氣，撫了撫自己的胸口。當子衿替他係扣子裏，她的頭剛好靠近了他的胸口，她發絲裏清新的香味忽地飄進了他的鼻子，很快便浸潤到他的五髒六腑。他便感覺得到自己的心髒如戰鼓一般擂起。這種感覺讓他無所適從，也讓他更加氣惱。
    不一會兒，子衿便將飯擺好了，請慕容奕坐下後，便立於他身後聽他吩咐。
    慕容奕拿起筷子，皺了皺眉，扭頭衝子衿吩咐道：“你去再盛一碗白米飯來。”
    子衿雖然心生疑惑，卻也默不作聲地下去再端了一碗米飯上來。
    “你坐下，一起吃。”慕容奕挑起幾粒米飯送入嘴裏，一邊推了推子衿剛端上來的那一碗飯，一邊冷著臉吩咐著。
    “殿下，我……”
    子衿開言想要拒絕，卻被慕容奕打斷：“坐下，一起吃。”
    子衿無法，隻得依言坐下，低頭撥弄著飯粒，挑了幾粒放入口中，卻怎麼也咽不下去。她不習慣在這種高壓的狀態下用餐，她喜歡自由自在。但隻要慕容奕在，她總是能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壓力壓著，她雖然極力地抵製著這種壓力，卻仍然使她無法正常呼吸。
    “我吃完了，先出去透透氣兒，你慢慢吃。”慕容奕起身走出了房間。
    子衿愣愣地望著慕容奕邁出了房間，無奈地笑——自己的侍女生活，究竟為何弄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