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很快便過去了。
    這日一大早，阿秀便過來幫著子衿裝扮。子衿今日穿上了那套鵝黃色的宮裝，兩頰淡淡地著了些胭脂，輕輕地掃了掃峨眉。阿秀由衷地讚道：“小姐生得可真美！奴婢從來沒見過這麼美的女子了，除了……”又像想起了什麼似的，掩了嘴。
    “除了十多年前在這府裏住過的那名女子，對吧？”子衿淡笑。
    “小姐怎麼知道的？”阿秀頗為詫異。
    子衿抿了抿嘴，有一絲驕傲地揚起頭：“那名女子，是我姨娘。”
    阿秀了然，話也多了起來：“原來如此。我們公子這些年來，從來沒接待過女客。偏偏待小姐非常熱情親切，奴婢私下裏還曾疑惑呢。”
    子衿但笑不語。
    阿秀也不再多言，仔細地梳理著子衿如絲般的黑發。她細心地為子衿綰了一個清麗的雙平髻。墨香剛巧進門，一見便驚歎道：“阿秀姐姐，你把我們小姐裝扮得這樣美啊，就像仙女兒一樣！這太子若不選我們小姐，就算他沒眼光！”
    “墨香……”子衿皺了皺眉，輕聲喚了一聲。
    墨香吐了吐舌頭，掩住了嘴。
    阿秀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拿出首飾盒：“小姐，您瞧瞧想戴哪件發飾？”
    子衿瞧了瞧，裏邊裝著在風府時選的幾樣首飾，拿起那枚慕容奕送的紫菱花簪子。她心裏有一絲黯然，可惜這不是悠揚送的。
    阿秀笑道：“小姐，這發簪真好看。您戴上，一定更漂亮！”
    她剛要接過來替子衿戴上，子衿卻搖了搖頭，緩緩將它放回到首飾盒裏，又拿起一枚普通的銀質簪子，淡淡地說：“就戴它吧。”
    阿秀愣了愣，依言將發簪替她簪上。
    一切都收拾停當，墨香扶著子衿出了門。風華早已在廳裏候著了，一見子衿，微微一笑：“子衿，你準備好了？”
    子衿拜別風華，上了早已備好的馬車。
    進了那扇朱紅色的宮門，一種對未知的惶惑在子衿心裏蔓延。她不自覺地握了握拳，又咬了咬唇，報上了名冊，便有宮人過來引路。子衿低著頭跟在那宮人身後，墨香也緊張地拖著子衿的衣襟。走了一陣，那宮人停了下來，用手指了指旁邊的宮殿，又指了指墨香：“你，去那兒候著！”
    墨香慌張地望著子衿。子衿衝她一笑，淡然道：“去吧，不會有事兒的。”便又有宮人過來引著墨香離開。
    那名宮人施了一禮：“小姐，請隨奴才來。”
    子衿此刻已稍稍平息了一些緊張的心緒，淡淡地笑道：“多謝你了。”
    那宮人望見子衿的笑，不由得癡了。半晌，回過神來，神情更為恭謹，腳步也慢了許多，時不時側身來引一引。
    子衿隨著他到了一處叫做“沁芳宮”的宮殿。門口已是群芳雲集，子衿按那宮人指引的位置站著。一會兒便有幾個年紀稍大些的女官一個一個的挑選著，選中的才進行下又一輪的挑選。這樣折騰了半天，子衿拿到了名牌，被宮人引著折了兩條回廊，來到了沁芳宮正殿。
    此時的殿裏有了十來個經過了層層選拔的秀女，五彩斑斕的彩衣飄飄，燕語鶯鶯。子衿的到來並未引起多大的注意，姑娘們都各自以驕傲地方式攀談著，展示著自己的家世、才情、相貌。子衿謝過引路的宮人，找了個角落安靜地坐著。
    不多一會兒，便聽到一聲尖銳而悠長地喊聲：“皇上駕到——！太子駕到——！”
    殿內的姑娘小姐們霎時息了聲響，屏了呼吸，殿裏頓時鴉雀無聲。子衿緩緩起身，隨著姑娘們跪下迎接皇上和太子。
    “平身吧。”一個有些蒼老的聲音緩緩響起。
    “謝皇上。”眾口一詞。殿內開始響起了眾人起身時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聲。
    趁著起身的空當，子衿偷偷瞟了一眼殿首端坐的一老一少兩名男子。隻見那老者頭發已是花白，著一明晃晃的龍袍襯得他更顯蒼老。他身旁的那名英俊的男子，身著淡黃色朝服，唇角帶著子衿熟悉的笑，有些許冷漠些許不屑。
    他的目光往台下掃著，到子衿時，眼神突然一亮，瞬間便熄滅了眼底的光芒。子衿趕緊低了頭，再一次感到了一種壓力，使她渾身不舒服。
    皇帝遞了一柄玉如意給慕容奕，眼底滿是慈愛，溫和地說：“奕兒，你去，看上了哪個姑娘，便把這柄玉如意給她。她便是你的太子妃了！”
    “是，父皇。”慕容奕應聲道。
    他接過玉如意，走到殿上，緩緩走著。
    他徑直走到子衿跟前，伸手托起她的下顎。子衿被迫揚起頭，眼睛觸及慕容奕的，卻被他眼底的那一絲嘲弄刺痛，但她倔強地與他對視著。慕容奕輕哼了一聲，放開了她，將玉如意遞給了她右側的姑娘：“我就選你了。”
    於是，他便攜起她的手緩步走開。
    不知為何，子衿竟暗自鬆了一口氣。
    慕容奕似乎感覺到子衿的輕鬆，回過頭來望了她一眼，唇角又勾起一抹邪魅的笑來。子衿的心又莫名地驚心動魄地跳動起來，手心竟沁出了汗。
    皇帝蒼老的臉上露出了溫暖的笑意：“好好好！”
    接著，便有臣子道賀的聲音。
    子衿隨著眾人心不在焉地叩拜、道賀。在她起身的刹那，眼光不經意地又觸及慕容奕。他在笑著，但卻感覺不到絲毫的溫度，眼睛死死地盯著她。突然，他湊到皇帝的耳邊，小聲地說著什麼。老皇帝皺了皺眉，循著慕容奕的目光朝子衿望了望，點了點頭。
    她看到慕容奕笑了，這個笑容詭異地充滿了溫暖。子衿從來沒有見過他有這麼溫暖的笑容，就如那冬日裏的豔陽，柔和而溫暖，就像悠揚。
    子衿莫名地又是一陣心慌……